鞋袜了。
裤腰上挂着一块玉,每天都会看到,白玉的小猪长得圆圆憨憨,眼睛雕琢成月牙形,圆不溜秋的身子被他长期摩挲得光润细腻,像玉匠用最细腻的砣轮抛光过。
罗逾的眼睛也跟着小玉猪一起弯起来,用手指在小猪圆圆的臀部抚了两下,笑道:“你吃香的喝辣的,可不能再圆下去了!”又亲了亲翘起的猪鼻子,小心用手绢裹好塞在枕头下面。
他洗沐干净,身上散发着澡豆的青木香,散穿着素纱的中单,长长的乌发擦得半干。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
罗逾盘膝坐在榻上,打开手绢像个孩子一样盘玩他的小玉猪。头发基本干了,才躺下来睡觉,小玉猪摆在面颊前,保证明早起床就能看见。
他对小玉猪说:“阿盼,睡吧。”
想象着她的圆圆酒窝,想着她这样的幸福孩子每天都能露出来的真实不虚的笑容,仿佛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样,放松地笑起来。
王蔼是这年秋天才回到雍州的。
雍州的所有将士设宴为主将接风洗尘,但觉主将也是个子高了一截,神色却越发肃杀。
喝过接风酒,王蔼便沉沉地扫视众人,接着问道:“我不在这段日子,一切可好?”
大家一个一个汇报情况,轮到罗逾时,他说:“粮仓检视过三遍,只有入梅的时候有几袋放在最角落的粮食有些霉坏,其余的都妥善保藏,请明公查验。各处的军屯,我也催促了很久,七成都是认真种植的,城外一片金黄,均是晚稻和麦子,也有豆和糜子,还有喂马的莜麦。有三成懒散好赌的军户,后来补种未成,地荒着长些薇菜、瓜和豆。卑职无赏罚权柄,只能催督到这样了。”说罢,无奈地摊手。
这个小郎君话语不多,笑容不少,几个与王蔼关系不错的人都为他说话,王蔼看了罗逾一眼,反正一直黑着脸,也看不出喜怒。只在最后说:“罗郎君,我有话对你讲。”
罗逾有小小的忐忑,但是一直以来在这样惊疑不定的环境中成长惯了,面子上可以做到一毫不乱,淡然地点点头,留在了王蔼的中军帐里。
王蔼却目视着案桌上堆叠的高高的文函不说话,等外头寂静下来了,才突然从案桌下掏出一瓶酒,说:“这是桑落酒,古人道‘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来,喝两杯。”
罗逾直觉有诈,摇摇头说:“我不会喝酒。这种北边酒尤其性烈,消受不起。”
王蔼也不强他,自己倒了一盏,先抿了两口,然后脖子一直,就全倒进喉咙里了。他的脸色有一点酡红,语气倒还冷静,无意识地旋转着酒杯说:“我这次回京,看到陛下新近封了广陵公主的表兄为虎贲管领,又叫做太子伴读。”
罗逾说:“既然是公主的表兄,应该是沈皇后的家人,皇帝要重用国戚也正常吧?”
王蔼握着杯子点点头,神色却异常落寞,接着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公主的表兄才十四岁,这么快就咫尺天颜,近水楼台。陛下的心思,皇后的心思,我还有不明白的?……”
罗逾还没完全明白过来,静静地看着王蔼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转着酒盏笑得戚戚,最后猛地一吸,满脸浮上红色,颓然道:“我阿母说得对:一旦有了期冀,就会有痛苦。我呀,就是这点傻。以后再不想她了,安安分分做好陛下的边将,一辈子得其所哉。”
这下,罗逾也猛然明白过来,“她”是谁?不就是共同所期,因而明争暗斗的那位?
他脸色遽然发青,伸手对王蔼说:“可还有酒盏?”
王蔼递过来一个酒杯,并主动帮罗逾倒满一杯。
桑落酒是蒸过的烈性酒,罗逾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辛辣从口腔蔓延到喉头,又一路向下烧到胃里,这样的并不舒服的滋味,却让心里好受了点,于是一口,又一口,把酒盏里的酒喝完。
只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就像有雾在飘,罗逾觉得好多往事在随着酒劲,往头脑里一起涌上来,舌头不听使唤,又特别想说话,他掐自己的手心,极力克制自己不能乱说乱想。
“广陵公主……”他说了半句,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痛到一激灵,下半句才变成了,“是高山上的巍巍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哪座山?”
王蔼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像也在飘忽。
罗逾费了老大的劲,把“阴山”二字硬咽了下去,换了“天山”二字。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中军帐里,踉踉跄跄回自己住的地方,用一大捧冷水洗脸,又灌下去一大杯凉水,胃里的热酒和凉水,开始一个劲地向上翻腾,腹里抽搐地绞痛起来。
罗逾顾不得擦头上的汗,随便扯下外衣,到榻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咬着枕头忍着痛和想吐的感觉。腰被什么硬东西硌着,他双手颤抖,好容易才在层层累累的衣物间摸索到那光润油滑的一团,心顿时安定下来。
那只白玉雕琢的小猪,被放到唇前亲了一下,白玉凉凉的感觉带来一阵适意。又被牢牢握着放在胸前。
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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