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攻城掠地,绕开所有城池,只管朝前赶路,就是不打算打长久的仗,推进军伍虽快,却没有给他自己留后路。”
他略露悯色,沉吟片刻说:“派人迎着他的队伍,问问他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若是有话说,朕可以给他入朝说话的机会。”
然而他给的这个机会已经晚了。
罗逾前脚送走贺兰部的人,后脚就听说皇帝遣使到了他的大营。
京城中一切动向他都了如指掌,连叱罗杜文日日宿在李耶若宫中他都知道。皇后中宫之权,已经被剥夺得只剩每月祭祀和每年亲蚕;前不久又下旨说以往“立子杀母”的旧政太不人道,理应革除——皇帝在为李耶若的儿子铺路,步步都经营得妥实。
“京城二十万羽林,分守平城十二门。城南是明堂,东南是永宁塔,北面是云门山,贯穿的河流是桑干河。一旦分兵,几处要害都不过一两万人马而已。只要能破城,殿下拥三十万,何惧一两万?等再行调集,城中里坊极多,岂是容易的事?”贺兰部的人如是说。
“而城门……”来人笑道,“过云门山,乃是北苑,为了陛下打猎方便,城墙最矮,哨楼最矮,太子的死忠已经暗暗得到开北城门的勘合,只等殿下前往救太子于水火了。”
罗逾送走贺兰部的人,静思了片刻,甩甩脑袋甩掉心里的一些杂念,在沙盘上勾勒草图:哪一路佯攻,哪一路牵制,哪一路跟着他到北门观望,哪一路在北门外接应——防着太子那里不靠谱……
想周全了,皇帝的使臣就到了。
他襜褕披甲,肃着一张脸前往接见。
使臣是叱罗杜文的亲信老臣,远远望见营帐正中坐着的那个人,竟有些恍惚感,仿佛是叱罗杜文十几年前的模样端坐中军营里。
使臣上前不卑不亢向罗逾举了举代表皇帝身份的黄金令牌,又出示皇帝手书的谕旨给罗逾看了,见这位殿下也不言声,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端坐在那里也没有下跪接旨的意思,只泛泛道:“请坐。奉茶。”
使臣道:“殿下,父子之间,有何不可解的仇?”
罗逾笑了笑:“本来没有,但是父汗没有在乎过我的意见、我的恳求,人死不能复生,我又向谁请求去?”
使臣昂然:“殿下不觉得如今也没法解决问题?三十万军队,不经陛下征召,擅入平城之外,难道?……”
他刻意留着没说的半句,罗逾一口接上:“不错,只能兵谏。若父汗肯以李耶若人头送上,我做儿子的便退回到燕然山。”
使臣简直是倒抽一口气:李耶若一条,无法跟他纠缠——皇帝听到这话只怕要生生把谏本扔儿子脸上才算完事儿。但是另一条可以咋呼一下:“殿下的封邑可不是在燕然山!”
罗逾沉沉笑道:“可我母亲的头颅如今葬在燕然山下,瑙云城外,做儿子的守孝三载,无不可吧?”
“何必,何必?”使臣软下腔调,“没有说不清楚的话!”
罗逾摇摇头说:“跟他没法说。”
从来父子的交流都是不平等的,他惹怒了父汗,就是挨打受罚,或是以母亲的性命相挟;他好容易做了让父汗高兴的事,得到的也是恩赏一般的赞许,即便是赞许,也总是夹枪带棒,时时提醒他罗逾不过是个卑微的身份,要仰仗父亲的鼻息而存活。
他现在或许还不够强大,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和父汗沟通的方式了。他要用刀枪剑戟和血与火来完成与父亲的平等对话,要当面问一问父亲:滥杀他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这其间有什么不能在以往就说出来的秘密?!
☆、第一百八十章
大军往平城推进, 确实越来越艰难起来。周边的城池中将士们出动, 在晋北的山间谷地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混战。
罗逾指挥完又一场战斗,浑身已经溅满了血点, 他厌恶地脱下衣服,身上有汗水,但营中条件不够, 只能打点冷水擦一擦罢了。他晚间在地铺上便是辗转难眠, 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难闻的血腥味——在河水里搓了那么久也搓不干净。
为了第二天的体力,还是努力闭目睡觉,但是梦中俱是一张张女子的面孔, 李耶若、清荷、阿蛮、李梵音、阿娘、阿娘宫里被拔了舌头的宫女……众多面孔交错变幻着,生的、死的、美的、丑的、邪恶的、凶狠的、虚伪的……好像都很狰狞,他一个都不敢靠近。
突然,莽莽的水草裹住了他, 他奋力地向着水面的亮光处蹬,有人在下头拽着他的腿,魅惑的声音在说:“还活着干什么?……他都不爱我们, 他只爱他自己……他不得好死……我会让他一辈子活在噩梦里,了无生趣!……”
窒息感袭来, 随着极力的呼吸,他终于睁开了双眼。可是浑身像被压住了似的, 完全不能动弹,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几乎要碰断他的肋骨, 撕裂他的肌肉,挣出他的胸膛。收缩一般的痛。
春季的草虫在营帐外“”地鸣叫,罗逾一阵又一阵恶心泛上来,感觉这些草虫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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