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谨渊第一次见到叶沐时,她还只是一个胖乎乎的五岁小丫头。虽然从师父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看到她的时候,他还是意外了。
当时,她穿着粉色的上品法衣,却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在药田里踉踉跄跄地走路,几乎每隔三五步便要被绊一下——还是被自己的脚给绊到的居多,走不了多远就会摔一跤,姿势各异,形态丰富,配合那短小的四肢,圆乎乎的小脸蛋——简直不忍直视。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能判断出:这人跟段冰绿一样,也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而事后证明,他并没有看错。叶晴对于这个唯一的徒弟确实非常宠爱,是一个无可挑剔、有求必应的良师慈母。叶晴用一个金丹后期修士的所有财产养育叶沐,这让叶沐从小使用的就是最好的上品法宝,也让他这个天之骄子有时候都忍不住感到羡慕。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后来叶沐对一切的法宝丹药之类的都不大在意,哪怕已经是一届穷散修了,还是心疼归心疼,需要用上的时候绝不手软,甚至还非常不自觉地当散财童子。
他见过叶沐与叶晴相处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宠溺到没有原则的慈母和一个天真到有些娇气的女儿——这样的人,能代他承受结脉之苦吗?
结脉,是一个等同于没有灵根的难题,因为筋脉的黏连,每一次修炼法术,都要经历将黏连的伤口重新撕开的痛苦。更可怕的是,因为筋脉长期经历黏连和撕开的过程,有些地方会变得薄而脆弱,随时会有筋脉断碎的危险。
段靖之舍不得他的混元灵根,将他带回了道一宗,而叶沐则从易身术上得到灵感,为他培养了一个专门代替他承受痛楚的人——叶沐。
不久之后,他的结脉果然发作了,彼时他仍然稚嫩脆弱的筋脉根本无法锁住灵力,暴涨的灵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成碎片。大概是因为师承的原因,他第一次发作时外泄的灵力以火属性居多,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烈火包裹起来的火人。
果然,在施展易身术的瞬间,叶沐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对于一个平时最大的痛苦来自于自己摔跤的娇娇女来说,那种分筋错骨、几乎要将每一寸肌肤烧灼烤焦磨碾成粉的痛,是难以承受的。尤其是,一个体内含有木系属性的人要被灵火灼烧炙烤,那种痛苦恐怕比其他人更甚。
他修炼的每一步都伴随撕心裂肺之痛,居然已经有些习惯了,到了那个时候还能分神去辨别她的哭喊: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深深的恐惧与惊惶。
烈火中,他在看她,而她的眼神,却死死追随着站在烈火之外的叶晴,于深入骨髓的剧痛中哭喊着乞求来自母亲的一点安慰。
叶晴却神情冷漠,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语,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叶沐的挣扎,甚至在烈火涌动的时候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去。
不久,叶沐的声音就渐歇了下去,嘶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幼嫩白皙的皮肤焦黑爆裂,却连血都已经被烤干,白白胖胖的身子只剩下如干柴般的一点点。那双清澈的眼眸,也于烈火中逐渐失去光泽,带着绝望慢慢合上。
他毕竟是经过千锤百炼煎熬过来的,这一次发作虽然前所未有的剧烈,但是因为有叶沐的易身术承担了一半的痛苦,他反而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那时,躺在身边的是一具尸体,一具小小的,焦黑的尸体。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样娇憨,仿佛雨后的清晨,从灵茶上冒出的一叶嫩芽。
“这小丫头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段靖之皱眉问,“那我们不是白白花费了这几年时间吗?”
“别着急,她还没断气呢。”叶晴淡然回答,那种冷漠让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人就是不久前还细声细气地跟叶沐说话的那个人。
身边几乎已经僵硬的尸体忽然轻咳了一声,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段靖之这才松了一口气。叶晴上前,开始使用丹药和疗愈术救人。
如果叶沐没有自己挣扎着从鬼门关爬回来,估计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吧。
他有些心凉,同时对叶沐那一点点微妙的嫉妒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或许师父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严肃冷漠,不倾注任何感情才是对的,最起码,他不用承受这样一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如果换做他是叶沐,只怕从今以后他心里只能装下不甘和仇恨了。
令他惊讶的是,醒过来的叶沐对叶晴还是一如既往的依恋,甚至在依恋之下还多了几分讨好,仿佛就算经历了那样的炼狱,她也仍然愿意拥抱这份随时会消散的温暖。
唯一改变的事情是:自那以后,叶沐使用易身术的时候再也没有哭过。就算经历比初次严重百倍的痛楚,她没有掉眼泪,也没有看向叶晴,仿佛站在旁边的人不存在一般,小小的脸上开始有了隐忍和坚韧。
随着年岁渐长,夙谨渊收到的恋慕眼神越来越多。他知道自己外形出众,很能迷惑人——包括叶沐那个迷糊蛋。
他的灵根是道一宗最重大的秘密之一,所以自小他就很少与别的弟子有所交流,只有叶沐是例外,毕竟,因为结脉的问题,两人总是是不是需要见上一面。
叶沐长大了,印证了女大十八变那句话,虽则相貌普通,但越来越像一株细叶长条的灵草,再不复当年的白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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