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说现在还不稳定,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然而手却忽然被握住。石贺大病初愈,这一握是没有力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让石越卿心头狠狠地一颤。
他父亲还是望着他,嗫嚅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那天下午石越卿一直坐在他父亲的旁边,那是印象里,他觉得自己头一回跟石贺独处这样久的时间。他父亲刚刚清醒,思维意识还不是很清晰,断断续续的中间又睡了几次,但却一直都没有松开他的手。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老人了,有钱或是没钱,又有什么用呢?
石贺这一生颠簸起伏,在风头浪尖上千帆过尽以后,可最后坐在床边的,居然只剩下大儿子。病房里静悄悄的,石越卿能听到点滴流下来的声音,不知为何,他竟蓦然觉得有些悲哀。
这个时候的一个握手,比许多钱都要来得更实在。
石越卿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趴在床边呢喃了一句:
“小满,别闹。”
然后他听到一个很微弱的声音。
“不是小满,是你爹。”
这句话让他忽然一下清醒了,微微一怔,他抬起头来。他父亲正望着他,头发已经白了大片,眼角的皱纹在床头夜灯的投射下显得愈发清晰。
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石越卿看了一眼表,凌晨三点了。
“爸,你醒了?”他说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感觉怎么样?要我叫医生来吗?”
石贺缓缓地摇头。
“越卿,”他的声音弱而沙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石越卿微微低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只听石贺又问道:“你弟弟呢?找到他了吗?”
“没有。”
石越卿看到他爸听了这句话,闭了闭眼睛,似乎有水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但石越卿不知道那是眼泪还是眼睛的生理反应。
“那他那笔债……”
“我让债主缓了四个月,破产申请和收拢资金都需要时间,他们也明白,所以答应了我。”石越卿略略一顿,又说,“我把律所的其他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之前你给我的那套房子被我卖了,筹集下来,手头现在有八百五十万可以还。”
石贺微微动了一下,“还有一千多万。”
“嗯。”
灯光的接触不太好,忽然闪了一下。父子二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石越卿他低头,十指相交,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浮现的,却是小满那些表情包里如出一辙的剪刀手。
“越卿,”石贺在这时候轻轻叫他,“你为什么回来了?”
“总要有人来解决这些事情。”
“可是那也没有必要是你。你之前那么清楚地跟我划清界限,难道不就是为了在现在这个时候不受牵连吗?”
石越卿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将他父亲的床位微微调高了些。
“爸,”他很慢很慢地说道,“你该知道我不是怕被牵连的人,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是你我看重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
石贺看着自己儿子,半晌,轻笑一声。
“确实不一样……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选择回来。”他低声喃喃,似乎有些疲累,“小满呢?她没有阻止你吗?”
“是她劝我回来的。”
同伍舒安的反应一样,石贺的眼睛里也有些讶然之色。石越卿很平静地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然而却没有如期而来的询问。
石贺只是默然了一会儿,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小满是个难得的女孩子。”
石越卿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说道:
“她是很难得。”
病房里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了,石越卿起身去将窗帘拉上,凌晨时分,外面也已经是一片静谧,就连北京这个城市也需要沉睡。
那个瞬间里,他一下子又想起那个他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
他转过身去看了看他父亲,石贺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靠在那里,似乎再没有什么话好说。昏暗的小床头灯将他的眼窝映得深邃,但不知为何,却更显疲惫。
“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知道答案。”
石贺眉心微微动了动,没睁眼,只说道:“你问吧。”
石越卿微微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你和我奶奶,你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他父亲这时候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涣散着,没有焦距,也没有看他。石越卿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到打点滴的瓶子和冷冰冰的仪器。
“你问过你奶吗?”
“问过很多次,但她没有告诉我。”石越卿说。
他父亲又沉默了很久,那一时之间,石越卿只听得到空气凝固的声音。挂钟的滴答声和仪器工作的声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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