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回你若敢再以我夫人面目示人,落我手里,我绝不轻饶。”
李穆的语调,很是平静,但话中的威慑之意,却是扑面而来。
慕容喆脸色微微一变,垂眸,低低地道了声“我知晓了”,旋即快步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穆回营,入了大帐,仰面躺下,随手将那册诗经翻开,覆于自己面上,在一股萦绕鼻息的淡淡的墨息里,闭目,陷入了冥想。
大半个月前,在他还在为将鲜卑人的势力彻底消灭在陇西这片地上而用兵时,收到消息,南朝出了大变。新安王萧道承死了,朝廷再禁天师教,不止如此,还下令捉拿教首吴仓。不料吴仓逃脱,随后发动弟子门徒,以自己是天王降世拯救万民,将来分地私有为饵,鼓动信众,公然叛乱。
大虞朝廷,士族当权,从上到下,大小士族和依附于士族的地方豪强,广占山林田泽。人口大数的民众,能自己耕种的土地,却少得可怜,许多人只能依附于庄园生存,加上多年以来,风雨不顺,不是这里水灾,便是那里歉收,朝廷虽有赋税减免,但民众日子,过得依然甚是艰难。
越是如此,天师教便愈发受到欢迎,在民间坛点广布,信众众多。吴仓如此鼓动,信众就势而起。地方官员、豪强士族、乃至稍有些田产的人家,一律被视为敌对,无论好坏,全部诛杀,分其家财,又抢烧朝廷设在各处的粮库,更逼迫普通民众也一并加入,否则,亦以逆天不道为由,一并诛杀,一时间人心惶惶,叛乱更是席卷吴地,继而蔓延开来,遍布南朝腹地各郡,声势浩大,震动建康。
高峤已调了军队,如今正在各地全力平乱。
慕容西在燕郡复国称帝之时,李穆便知他意图。
他所要的,又岂止洛阳一地?从幽州至洛阳,中间冀、并、中等中原各州,何尝不是鲜卑人觊觎下的肥肉?
收复陇西之后,他确实有意趁燕国根基未稳之时,抢先东进,以阻断鲜卑人的南下之道。
但他却又有些记挂南朝的局势。
这一辈子,很多事,和他所知的从前,已是不同了。
譬如萧道承,如此早,便死在了那个迷般的宫变之夜。
但冥冥之中,又有些事,却仿佛注定了,依然还是发生。
譬如这场天师教的叛乱。
他记得上一次,天师教叛乱的起因,似是源于新安王试图另立教首。并且,倘若没有记错,变乱应该发生在这一年的年末,而不是现在。
但是事情,就是如此,提早地发生了。
他记得洛神的父母,高峤和长公主,从前便是死于这场教乱。
那时他还未曾进入建康的权力中心,对详细经过并不太了解。只知道当时,各地教乱已被高峤镇压,只剩零星余党还在负隅顽抗,随后,他却去救不知何故离开了建康的长公主,遭到围攻,最后两人一道死于围城之中。
凭着他的直觉,这一辈子,应该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高峤若是无事,以广陵军的军力,镇下这场教乱,问题应也不大,只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这也是为何,他此前并没有过于分心的缘故。
但是在他的心底,其实确实,也是存着另个隐忧的。
他在担心许泌。
虽然前世,许泌是在高峤死后,又过了几年,才作乱攻下建康的。
但如今,局面不同。许泌已经没有机会能再像从前一样,在高峤死后,长久把持朝廷了。
但他的野心,未必就会消失。
李穆担心他会和萧道承一样,被局势逼着,早早地跳出来动手。
倘若他不死心,趁着天师教作乱,这显然是个最好的机会。
高峤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天师教乱开始之时,便下令调许泌为江州刺史。知他必会借故拖延,又以发放军资为名,派了一支军队,驻到荆州附近,监视动静。
万一许泌铤而走险,趁机作乱,则高峤不但要提防江北羯兵,平天师教乱,还要分兵应对来自荆襄的许氏军队。
一旦三面同时受敌,广陵军再神勇,怕也是要顶不住的。
陇西已定。其实如今,他只要派人立刻去将洛神和母亲等人接来长安,他在这里,便可继续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先东进潼关,谋定洛阳,过后再去收拾残局,或许还事半功倍。
今夜,那鲜卑女子慕容喆的不速之行,令他心底的这个犹疑,变得愈发凸显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是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一边是东都洛阳,他前生最后一次未能出行的北伐之业的夙愿之地,已是近在眼前。
一边是一个可能,那座曾折灭了他全部雄心的庄严恢廓的煌煌帝都,将要遭到一场灾难。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留在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
那时,他还是兖州刺史、镇军大将军,平定许泌之乱,夺回建康之后,赶去,救下了当时已是父母双亡,寡居多年,又跟随帝后出逃建康避难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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