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片刻,陆柬之盯着李穆,问。
远山山头的那一抹血色残阳,突然地彻底沉沦下去。天空顿时变成了灰蒙的颜色。旷野里的光线,随之也骤然暗了下去。
远处,归巢老鸦唳声大噪。
晚风疾作,卷的两人衣角翻涌。
李穆的面容,随着光线的消息,仿佛也随之,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这让他的神色,看起来骤然多了几分冷漠。
“我与高氏之女,不敢说情投意合,但也多年相识,彼此知心知意。在我眼中,早将她视为未过门的妻子。方才我问你,为何定要求娶于她,你不应。我若所料没错,要么为利,要么为情。倘若为利,如我方才所言,结好于各家,再有你对高氏的恩情,你日后所能得的利益,远胜你今日能够想象,更不用说你同时开罪高、陆两家后,可能面临的境况!”
“李虎贲,疾风知劲草,却也能摧大木。非我恐吓于你,即便你真的如愿做成高相公的女婿,却见恶于高家,强求而来的姻缘,于你日后到底是福是祸,不用我说,你若是个聪明人,当也能够想到。”
“倘若,你是出于一片倾慕之心,这才执意与我相争……”
他看了一眼李穆,加重了语气。
“则我盼你,更要慎重考虑。我陆柬之交人,不重门第,只看人品。但士庶有别,有如天隔,亦是无力打破之现状,你我深陷其中,无人能够得以超脱。至于婚姻,更是如此。非我轻视于你,但你若是真的出于一片倾慕之心,则你更应当为她多几分考虑。她与你素昧平生,更谈不上半分的互通,你可曾想过,她得知此事,会如何做想?更不用说,倘若她当真被迫嫁了你,日后可能面临的种种不便……”
陆柬之迟疑了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不便也就罢了!于她,倘若嫁入庶族,在旁人眼中,便是极大的羞辱。李虎贲,你纵然出于一片倾慕之心,然,欲置她于何地?叫她余下后半辈子,如何还能如从前那般,与旧日亲友坦然往来?”
“李虎贲,你莫怪我直言至此地步。但无论于情,还是于理,我之所言,到底是否在理,你应当有所判断。”
“她不谙世事,心性纯善。我无法想象,倘若她日后面临如此境地,将如何自处?”
“我恳切望你,成全于她,亦是如同成全于你自己。”
陆柬之说完,竟向李穆一躬到底,随即直起身,紧紧地盯着李穆。
他说话的时候,李穆始终一言不发。
天色在迅速地变暗,野风也愈发得劲急。
他的眼眸,仿佛染上了一缕这落日沉沦后的天地间的阴沉之色,面上的神色,却显得越发平静。
“不敢受陆公子如此之大礼。陆公子所言,也是字字在理。但陆公子有所不知,在我李穆眼中,没有所谓‘成全’二字。我成全人,何人成全我?”
“高氏洛神,我既开口求娶,便不会半途作罢。福祸成败,天知,地知,而你我皆不知。重阳日,见分晓便是。”
他还了一礼,转身,继续替那乌骓刷洗着鬃毛。
陆柬之望着他,眉头紧皱,忽转身离去,背影迅速地消失在了雾霭般浓重的黄昏暮色里。
“李将军,他方才寻你,是要做什么?”
“莫非是为高相公之女而来?
一直在不远处窥视着的刘勇飞快地跑了过来,好奇地发问。
军中已是人人都知,再过两天,到了重阳那日,高相公将会考校求娶其女的李穆。
人人为之期待,这几日,一直有所议论。
李穆刷完了最后一片马身,起身,将马缰丢给刘勇,笑了一笑:“天黑了,回吧。”
……
到了重阳的前一日,不止是还暂驻于城外的军营,几乎整个建康城的民众,都在近乎打了鸡血般地传着一个消息。
陆氏大郎陆柬之,主动要求于重阳那日,与李穆一道竞考于高相公。
胜者,为高家之婿。
而高相公考校二人的地点,就设在城北的覆舟山上。到时不禁民众观看,也算是一场公开择婿的考校之争了。
一个是士族后起一代中的杰出子弟,不但文采fēng_liú,而且战功卓著,可谓是文武全才,命世之英。
一个是出身庶族,在江北大战中一举成名的年轻军官,被万千军中士卒所敬服拥戴,最近风头最劲的一个人物。
长久以来,士庶对抗而积聚出来的所有情绪,仿佛因为这一事件,彻底地燃爆了。
天公作美,重阳那日,秋高气爽。天还未亮,覆舟山的山脚,便陆续赶来前来观战的民众,人渐渐地多了,便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谁能胜出,有人更是趁机设下赌局,买中哪方获胜,便可照单赢钱。参与者众多。
天渐渐地亮了,不到巳时,平日冷冷清清的覆舟山下,已被观战之人挤得水泄不通,人人翘首,等待着高相公考校择婿那一刻的到来。
巳时,伴着一阵威严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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