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经此劫难,阿姊本已无心朝事,想着若能抽身,下半辈子静心老死,便已是最大造化。奈何如今人心不定,阿姊身居此位,实在无法脱身。前些时日,众臣纷纷上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劝阿姊于宗室中择贤,认作继子。阿姊思前想后,为社稷计,也只能如此了。广安王有一子,年纪适合,聪慧过人,阿姊有意过继。你以为如何?”
洛神的视线,从她露在袖口之外的那半只不经意间紧紧捏拢、指节苍白的手上抬起,注视着她,颔首。
“阿姊若有合适之人过继为子,自然是件好事。”
高雍容眼底掠过一道如释重负的光芒,立刻紧紧抓住洛神的手,道:“有阿妹你这一句话,还有何事不成?阿姊放心了。阿姊这就召集群臣,宣懿旨,尽快公布天下,我大虞,不日便新帝登基,以安天下万民之心。”
她说完,转头高声呼人入内,叫了几声,却不见人来,皱眉正要再提高声音,却听洛神说道:“阿姊,你未听明白我的意思。方才我是说,阿姊痛失爱子,伤心不已,倘若能得一继子,往后代替登儿承欢膝下,以慰余年,自是好事。至于别的……”
她从榻沿之上,慢慢站了起来。
“至于别的,阿姊自己方才既也说了,无心朝事,往后便不必为难,安心养病。朝廷之事,阿姊不必再费心了。”
高雍容微微一顿,慢慢地抬头,视线落到洛神的脸上。
“阿弥,你这又是何意?”
她喃喃地道,眼皮子微微跳动,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意。
“我是说,朝廷之事,往后阿姊不必插手。”
“并且,恐怕也容不得阿姊,你去再插手了。”
洛神看着她,一字字地说道。
高雍容脸上的笑意仿佛突然间被冻住了。
她盯着洛神,嘴唇渐渐地发抖,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对我如此说话?我是当朝太后!”
“阿姊,姐妹二十余年,你要见我,我便从长安来此见你。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晚了。时至今日,家事勿论,国变至此地步,你扪心自问,你的所想,还有可能吗?”
“我劝阿姊,与其还执着于昨日,不如放平心为好。李穆非赶尽杀绝之人,何况你我姐妹。只要你愿意,我能保证,往后,你的封号、地位、食禄,比起从前,概不会少。”
高雍容直挺挺地昂着头颅,死死地盯着洛神,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突然,她发出一声充满愤怒的尖叫,整个人宛如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朝着洛神扑来,探身而出时,一下失了重心,整个人从床沿上跌了下去,扑在地上。
她抬起头,面上再不见方才的脉脉温情了,双目圆睁,手指着洛神,厉声叱道:“你的良心呢?你小时候被毒蜂叮咬,若不是我舍身救护了你,你早就已经死了!今日一切,便是你对我的回报?”
洛神看着她坐在地上那无法自持的愤怒模样,前所未见,全然陌生。
她压下心底涌出的一丝悲凉之感,未置一词,转身而去。
“你给我站住!你这小贱人!”
“阿姊!”
伴着洛神来的高桓方才一直守于殿外,闻声奔入,立刻将洛神护在了身后,用戒备的目光,盯着高雍容。
高雍容一脸怒容,瞪着突然闯入的高桓。
“六郎,她是你的阿姊,我难道便不是了?我是当朝的太后!她能给你什么,我加倍给你!你过来!”
高桓不做声,亦不动。
高雍容呵呵冷笑:“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全是跟她跟学的吧?”
她的视线转向洛神,盯着她。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充斥着怨恨和不甘。
“阿弥,我的好阿妹,我救过你的命,处处护着你,即便当日你背叛我,我亦只扣下你,不忍伤你。如今你却忘恩负义,如此对我!你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你的姓氏和门第,背叛了大虞,还害死了登儿——”
“……登儿!我可怜的登儿……”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朝着洛神扑了过来,伸出双臂,作势就要掐住她的脖颈。
“是了,我的登儿!他也是被你们合起来害死的!倘若不是李穆引祸,我大虞怎会遭此劫难!他有怎会如此惨死!”
“太后,自重!”
高桓将洛神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高雍容扑了个空,收不住势,一下跌倒在地,额头撞在了柱角之上。
一道殷红的血,沿着额角,慢慢流下。
她鬓发散乱,面上血污横流,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模样狼狈不堪,却依然用恶狠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洛神。
洛神慢慢地拿开了阿弟拦在自己身前的胳膊,注视着地上的高雍容。
“阿姊,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承不承,无论是当年我的父亲,还是李穆,都曾给过你机会。是你德不比位,负了江山。”
“你口口声声,要保大虞。大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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