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河本来回老家想呆一个月的,因为他很喜欢老家那山清水秀的环境,还有那淡淡的充满禾苗清香的空气,以及夜里能够听到自己心跳声的寂静,这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呀。可是金刀河只住了一周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因为他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了,他选择了逃离。
造成逃离的直接导火索是在一次参加村里人的结婚宴席上。
结婚的是秀枝的儿子张小龙,这家伙当年也就七八岁,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小不点已经长成了大男人。小龙也是建国养殖场的副总经理,金刀河和他一见面,他便唰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一看才知道秀枝的养殖场取名儿了,而且总经理是建国,副总经理便是张小龙,金刀河悄悄向一乡民打听张小龙他妈有没有职务,那人告诉说:“秀枝官儿比他爷儿俩的都大,是董事长。”金刀河不由得点了点头。
吃喜酒是村里的大事,几乎全村老少倾巢出动,也是金刀河和所有乡民见面的机会,金刀河书中的主人公全都一一亮相了。第一个是树芬,她的车是乌黑锃亮的本田,开车的是他的儿子小宝,一身名牌西装的小宝现在已经是高苑镇小宝建筑装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他的妈妈不仅是他公司的顾问,还是坟弯村多家养殖场的总顾问,每月啥事不做都有好几万块薪水进帐。
车门是秀枝亲自上去打开的,小龙则在后面满脸堆着谦恭的笑。树芬从车上下来,没有再让秀枝搀扶她,而是要强的自顾一瘸一拐的走,四周全是向她问好的招呼声。树芬微笑着,点着头,这个当年的绝色少妇,如今已经两鬓斑白,但往细观察仍然能够发现她曾经的风采。她见到了多年没有回去的金刀河,向他点了点头。金刀河站起身来,礼貌地招呼她说:“树芬大娘好,多年不见还是那么富态哈。”
树芬说:“金娃子,你是咋个搞起的,比以前瘦多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嘛,二天老了就回村来住吧。城里乌七八糟的,早就不适宜人类居住了。”
金刀河说:“大娘真会开玩笑,城里人虽说寿命越来越短,但也还没有到那种不能居住的地步。”
树芬说:“我刚才那话是从书上看下来的,很多城市要不了多久就没有水喝了,我看那时候想到乡下来打工安家的城市人不会是少数吧。”
金刀河说:“那是那是,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农村户口花几万块也不定能买得到哩。”
金刀河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难受的,毕竟他现在也算一个城市人,如果真的落到要搬回农村的地步,岂不更让村人笑话?
随着鞭炮声炸响,一溜十几乘小车排着长蛇阵出现在村口了。有人便喊:“新娘子来了,准备开席。”
这是在城市里也不多见的婚礼。车辆中有宝马有奔驰,前后还有数台摄像机,根据老家的风俗,第一辆车里的只有新娘和她的母亲,没有新郎的,这点和城里的不同,新郎只有车到了的时候,才去打开车门,把新娘接到家中去。
金刀河向人打听得知,这新娘是北京某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刚毕业没多久,父亲是县里一个不小的官,如今居然嫁给了农民张小宝,这是又一个让金刀河吃惊的地方。
酒席开始后,大家围桌而坐,金刀河自是不敢主动去坐上八位的,根据以往的经验,上首的两个座位要么是村里辈份最高的长者,要么就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这之前,金刀河回家也坐过几次,那时他在村人眼里是颇有些地位和身份的,今天不同了。大家在谦让时,没有谁再像以前那样提议金刀河坐上去了,而最终坐到上首的是秀英和她的老公贺万恩。这是村里的“二富”,首富秀枝夫妻俩正在后面指挥婚宴,不会到前面来吃饭的。而金刀河只有瓜兮兮地坐到最下首的位置,更可气的是,马英秀和贺万恩就像不认识她金刀河似的,几乎不怎么和金刀河说话。他们吹的东西金刀河也不太感兴趣,而且满桌子的人都唯这两口子马首是瞻,全都脸上堆着讨好的笑。金刀河这顿饭便吃得很没有趣。他在村里的地位可以说一落千丈,这也不能怪村民,如今在哪儿不这样啊。你从奔驰车里钻出来,周围都有人向你行注目礼,若你从三轮车上下来,周围尿都没人尿你。
金刀河便有些怀恨在心,所以他在写书的时候就没有把秀英当主角还故意丑化了一下他们。没办法,穷酸文人就这样,球钱挣不到一分,还自负清高得不行。
金刀河在离开坟弯村的时候,村里忽然又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使坟弯村又一次在全县出了名——树芬被刚从监狱里出来不久的牛二龙爹牛大山先奸后杀了。
第十章 今天的坟弯村(四十)
世界上很多事情总是这样,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不该死的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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