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慢慢抬起头,看了看凌尘,没发现什么反常的痕迹,便又把头低了,轻声说道:“喜欢吧。不知道。”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知道?呵呵……”凌尘的笑声竟也不甚顺畅。
萧雪忍不住又抬起头,看着凌尘的脸,依然找不到丝毫反常,心中越发觉得奇怪。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无奈地想了一阵,说笑的yù_wàng不由就淡了,只得简单答道:“也许他只是把我当妹妹喜欢的吧。”说完,心情忽然就有些烦闷。
凌尘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雪,字斟句酌地说:“他又不真的是你哥哥。何况,你这么漂亮可爱,随便哪个男人都一定会喜欢的。关键是你喜不喜欢他。只要你喜欢他,我看不出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他大我好多,又那么有本事。”
“所以你才更要好好学习啊。学好了,将来就可以成为他的帮手。至于年龄,也就相差十五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帮手?说不定我将来成就比他还大,他还得求我收他做帮手呢。嘻嘻……”萧雪的神色总算又渐渐轻松起来。
“这孩子。呵呵……你将来能有你刘鑫师哥一半的成就就不错了。就算他肯做你的帮手,多半也是他让你的,要不,就是在洗衣服做饭的时候。”凌尘这么说着,声音越来越从容,笑容里也渐渐浮现出悦目的光辉。
这就是母性的光辉吗?萧雪看着妈妈,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不仅全然忘记了反驳,脸上的羞涩也几乎没了踪影。在刘鑫这件事情上,她一向不敢奢望别人的支持,她也一直告诉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此时她却意外地发现,母亲的支持竟然对她如此重要,重要到不允许再失去的地步。想到这里,萧雪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慢慢走到凌尘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妈。”然后蹲下去,搂住她,把头钻进那个多年未曾享受过的温暖怀抱里。
凌尘也没再说什么,用手拨弄梳理着萧雪依然润湿的长发,动作异常轻柔,仿佛一根也不忍弄断。看到时间已近九点半,凌尘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说道:“好了,不早了,你该去做作业了。起来吧。”
萧雪“嗯”了一声,胳膊却依然没有松开。象是生怕凌尘会突然消失一般。
“你今天又不想睡觉了?”
萧雪摇了摇依然埋在凌尘怀里的头,忽然问道:“妈。你以前跟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凌尘楞了楞,“怎么忽然问这个?”
萧雪扭扭肩膀,“说嘛,人家想知道嘛。嘻嘻……”
“也很简单。妈妈回北京的时候,因为没有户口,所以找不到工作。那时你姥爷已经过世了,姥姥又一直有病,只能吃劳保。于是经人介绍认识了你爸爸,很快就结了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79年。”
“那时爸爸就是老师了?”
“是啊。不过也是刚毕业留校。”
“你爱爸爸吗?”
“爱吧。你爸爸当时是北大团委副书记,人又长得气派,好多女孩子抢着要嫁给他呢。”
“哇……爸爸以前这么厉害啊?”
“当然。他是贫下中农,又是军人出身,那时还是校党委重点培养的对象。”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要来深圳?”
“后来这些都不吃香了啊。当然还有许多其它原因,不过大学里面毕竟还是学问最重要。你爸爸底子不是很好,所以总吃亏。”
“那爸爸干嘛不自己好好努力呢?”
“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在北京就已经呆不下去了。你爸爸来深圳后努力了好几年,才慢慢赶上别人的水平。”
“哦。”萧雪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忽然又问:“妈,你只爱过爸爸一个人吗?以前有没有别人追求过你?”
“你这孩子,呵呵……”凌尘的笑容又有些尴尬起来。“快去做作业吧。妈妈也要睡觉了。”
“说嘛,妈~~”
凌尘定了定神,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我只爱过你爸爸一个,行了吧。快做作业去。”
第五章
凌尘说的当然不是真话。她也不可能说真话,因为一旦她告诉萧雪说自己曾经爱过别人,就不可避免地要同时提起很多往事。而那些连萧森也不知道的往事,是她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彻底忘掉的。
196年,随着刘少奇的下台,早就被划为右派留校查看的父亲也终于被学生们从北大赶了出来,带着舞蹈演员出身的母亲和刚满十岁的凌尘,一起来到河南的一个小山村务农。后来,在那位淳朴的大队书记照应下,父亲做了小学教师,母亲则当上了大队记分员,渐渐也就不再奢望还能回到北京去。
山村的生活虽然艰辛,凌尘却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父亲不再逼她读书,母亲不再逼她学舞,周围也不再有那些以嘲笑羞辱她为能事的同学和邻居。假如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凌尘很可能会将那个地方和那十年光阴永远珍视在心,时时拿出来品尝回味。
这大概就是命吧。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命运不是总这样翻来覆去地捉弄每一个不肯轻易受它摆布的人的吗?即使在很多年后,凌尘也只能这么回答自己。她一直都无法给自己的遭遇找到更合理的解释,就象她无法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徐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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