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闻言,脸色微变,坐起了身来道:“你说仔细些!”
穆氏叹道:“娘娘总说左昭仪是个贤德的,奴婢倒也不能肯定左昭仪这样善待所有失了宠的宫妃是好意还是恶意,只是娘娘也晓得,论位份与家世,如今六宫是无人能比左昭仪更高的,就是太后面前,欧阳氏也比不上左昭仪,然而左昭仪却不得陛下之宠!即使太后亲口吩咐让左昭仪代摄皇后之权,但究竟不是皇后!因此即使左昭仪如今处理着宫务,可奴婢说句只敢在娘娘跟前说的诛心之语——左昭仪这会恰如外头人家的总管,论权论地位都有,但却不是正经的主子!当然太后娘娘是疼着左昭仪的,但陛下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子!娘娘请想一想,孙贵嫔的身份那般低微,可陛下当初却一样坚持要立她为后!如孙贵嫔那样的倾城之色当然不常有,但一来孙贵嫔已经盛宠两年,女子青春才几年?二来,若是以后宫里再进了一个容貌足以与孙贵嫔相比、而家世又比孙贵嫔好些,哪怕是最低一等的官家或者良家子,以陛下的为人,娘娘以为桂魄宫会一直空下去么?”
穆氏叹道,“所以奴婢觉得左昭仪如今待六宫上下公平公正,又体恤温善,那都是作不得数的,毕竟左昭仪如今就算想克扣陛下的宠妃也不成,至于失了宠的那些,她啊到底是世家嫡女,身份尊贵,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出来,索性按着例子给,因内司与太医院那一干踩低拜高的东西,反而显出她的教养心胸来!这样的好事儿连奴婢都想得到,左昭仪的性.子究竟是真好还是迫不得已……娘娘究竟还是要留一留心!”
“左昭仪的事儿缓一缓再议——”姜氏蹙着眉,沉声道,“但何氏本就盛宠,先前向左昭仪讨好,也还罢了,如今居然连欧阳氏都哄得上门来替她撑腰……幼娘你听本宫说!”
穆氏忙住了到嘴边的话,只听姜氏压低了嗓子道,“你道本宫今儿做什么在惜光亭那会子忽然脸色大变,连梅花都不看了,直接走人,路上又忽然与欧阳氏冲突起来并跑到安福宫去借孙贵嫔之手泄露身孕之事?”
“娘娘莫非在惜光亭发现了什么?”穆氏疑惑道,“可奴婢觉着今儿惜光亭那儿该是何氏与欧阳氏为了那牧氏布置的呀!”
“不管她们为了谁布置的,你只要知道,那时候回话的桃萼身后最近的一张案上那壶酒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成!”姜氏冷笑着道。
穆氏吃了一惊:“娘娘是说那只广肚壶么?奴婢记得先前何氏晋封世妇的时候,娘娘按例赏她东西,奴婢到绮兰殿的时候恰好陛下也使了人赐下东西去,那只壶似乎就是那会赐下去的,娘娘方才也不曾靠近那壶……”
“是本宫运气好,进亭之时,恰好桃萼才温好了酒,因而才觑出了不对劲来,又怎么还会去靠近那只壶?”姜氏长长的指甲在袖子上划着,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唇边噙了冷笑道,“你不认识那只壶?”
穆氏摇头:“宫中藏物甚多,每年又有各地进贡,奴婢也记不清楚了。”
“这倒不奇怪。”姜氏叹了口气,“本宫若不是从前颇得旧主信任,也……也帮旧主做过桃萼这样的差事,怕也辨认不出来!”
她本来说话声音就不高,这会更是低得只有榻边的穆氏能够听见,“那壶……瞧着与陛下所赐的粉青缠枝菊贴银箔广肚壶差不多,但却绝对不是那一把!”
穆氏惊讶道:“这里面……可是有什么玄机?”
“玄机大了!”姜氏冷冷一笑,道,“本宫故主手里,就有把差不多的,与桃萼身后那把说不定还是一窑所出,只不过图案有些不同,乃是白地五彩喜鹊登梅的!”她闭上眼,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道,“旧主那儿也是两把差不多的,一把就是很寻常的白地五彩喜鹊登梅贴银箔广肚壶,任凭你把它砸碎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处,而另一把,素来藏在了柜子里头不叫人晓得——就连主母的子女并阿郎都不晓得!本宫若非被差去做了桃萼之事,也未必能够见着那一把!”
“另一把是转心壶!”姜氏叹了口气,“转心壶的名头幼娘你该听过吧?”
穆氏一惊:“听是听过,只是……此物虽然谈不上绝无仅有,但也算稀罕的物件儿!奴婢自小进宫,在这宫里这些年了,还是偶然听一位贵人身边伺候的姑姑提起的,说是那位贵人祖上有过,兴起告诉她们后,她们说了出来炫耀,当时奴婢们私下里也说若是有这么一把壶那么害起人来岂非十分简单了,可那姑姑说,这样的壶哪里有那么简单弄到?官窑里烧一把上好的瓷壶出来也还有许多废坯呢!别看壶字前头加了转心二字,这做起来却要难的极了!前魏覆亡后,这天下足足乱了十几年,中间柔然趁势连下扼云、苍莽二关三州十一县,兼之乱军为了争夺邺都在北方大战了好几场,因此许多庶民为避兵灾都是举家南下,迁往南方避难。本朝建立之后数点百工,便发现许多能工巧匠都已到了南齐境内,虽然高祖皇帝颁了诏令优待他们,引回了一批思念故土的匠人,但到底还有许多人已在南方落户,不愿意再次背井离乡——所以这两朝以来,上贡的官窑质地工艺远不及前魏,如转心壶这样内有玄机之物恐怕就是如今的官窑也难烧出来!再者,此物用途,当初奴婢还是个小宫女就能够想到,陛下纵然赏赐了何氏玩耍,她这样公然拿出来害人……”
“她这一把转心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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