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晚风微凉,沈莙背着裴钰一面走一面吸气。她借着那些微弱的火光打量裴榕,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不由担忧道:
“你还能不能撑住?”
裴榕拄着长矛行走,因为腹部的伤口,额头上都是隐忍疼痛的冷汗。他查探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对沈莙道:
“在我受过的刀伤里头,这一次并不算最严重,没时间耽搁了,尽快离开这里是正经!”
沈莙沉默着继续走,她心里明白,裴榕的话里有七分是在安慰她。即便他在战场上受过再严重的伤,可那时有优秀的军医悉心照料,更是有人保证他的安全。不像现在,负伤逃命,别说是上药包扎,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个准头。
裴钰一直在沈莙后背上小声啜泣,他不敢对裴榕哭出来,所以只好用眼泪将沈莙的后背都浸湿了。兴许裴钰年纪小,可是就连他都在这种情况下感受到了害怕和不安。
他们没花多大功夫便找到了先前弃马的地方,直到这时裴榕才真正相信了沈莙的记忆力。那匹马早已被夷族牵走了,即便沈莙早有心理准备,临了还是有些失望。如今他们不能去驿站,队伍里唯一能打的负了伤,外带一个女人和一个帮不忙的孩子,没有代步工具,可谓是前途一片迷茫。
沈莙尽量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他们,她对着正在调整呼吸的裴榕开口问道:
“这附近有没有偏僻一些的歇脚地方?”
裴榕皱着眉,腹部失血过多加上方才强撑着走了那么远,此刻他全靠意志保持着清醒。
“不能去旅店,他们兴许会派人蹲守在附近的店家。来时路上山涧里有一处小村落,位置比较难找到,我们的干粮就是用银子从村民那里换来的。”
沈莙大喜过望,赶忙问道:
“离这里有多远?”
裴榕往后靠在一处树干,忍不住喘了几声才道:
“徒步至少得有一个时辰。”
沈莙差点没吐血,她先把裴钰放下,上前察看了裴榕的伤口,瞪大眼睛道:
“你现在这样哪里还能再走一个时辰,一旦晕倒在路边你叫我怎么办?”
裴榕对沈莙的崩溃只能沉默以对,而就在这个时候,寂静得只剩下风声的山路旁,突然传来的马蹄声让沈莙和裴榕的所有动作瞬间就静止了。裴榕的手握紧了那跟长矛,单从声响来看,来的至少有三个人。
沈莙的手不自觉的揪住了裙摆,她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要迅速地躲藏起来压过是不可能的。
“若真是蛮子,不要动弹!”
裴榕抓住长矛的手徒然松开,他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又像是一种不得不妥协的咬牙切齿。
沈莙从没有在一天之内体会过这么多次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知道裴榕的用意,若是只他一人,拼上一死也不会甘做俘虏,可是如今她和裴钰在场。那些蛮子未必想直接诛杀他们,相反,裴榕活着对他们的价值更大。
她将裴钰拉到身后,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僵住了。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紧盯着拐角处,脑子里全是电视剧里那些俘虏受到的可怕对待。姬浔啊姬浔,我再也见不着你了……二哥啊二哥,我再也等不到你娶媳妇儿的那天了……
沈莙心灰意冷地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终于见到转弯处策马往她们这里来的领头人时却是真的傻了。她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裴榕,确定他也不知道这事儿之后心里就更转不过弯来了。
和她朝夕相处了好些日子的月兮带着三名裴家军打扮的男子手持火把策马而来,她眉目间的英气是沈莙这些天来从未见过的,以至于她对来人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陌生感觉。
月兮在沈莙跟前停下,翻身下马后先嘱咐身后的一个男子上前去察看裴榕的伤情。
沈莙呆愣愣的,半晌才道:
“你怎么……”
月兮没有理会她,反倒转头向裴榕道:
“将军请随他们去落脚处叫大夫瞧瞧伤口。”
裴榕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反而脸色难看到了一个新高度。他挥手推开了身边那个所谓的裴家军,冲着月兮发狠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兮看起来分外冷静,仿佛到了这个时候就没再打算隐瞒,
“奴婢自然是南诏王家臣独孤氏之后。”
裴榕冷笑了一声,原本云南郡将一个擅长制毒的独孤女送到他身边供他调遣的时候他还很是欢喜地接受了南诏王的这番‘好意’,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竟是蠢得像一个笑话。
一旁的沈莙总算看明白了,裴榕以为月兮只是一个使唤得顺手的下人,却不想这姑娘是南诏王放在他身边的一个探子。就好比她平日里一副柔弱的样子,言听计从,此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上有功夫,且水平还不差。这件事对裴榕是当头一棒,一个原以为是最无害的下人,其实却是南诏王用来监视他的‘间谍’。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裴家军也成了南诏王的家臣了!”
沈莙还在感叹,一路上月兮面如土色的样子装得十分到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自己能见到她这样的一面。姬桓厉害,能把人训练到这种地步,月兮跟在裴榕身边这么久竟一点儿也不露,她也完全不曾有一点怀疑。
“王爷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危,这些人也只行保护之职而已,将军不必发怒。况且若不是王爷有先见之明,此刻将军未必能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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