辙严竟是一夜辗转难眠。不知何故,每一闭眼脑海就浮现那张极清秀的脸,还有那老爱瞅着他很无辜的一双眼。耳畔彷佛也还听得见他临走时的呜咽。
「唉!」庞辙严索性掀被下床。心头没来由的浮躁,让他懊恼地低咒出声。
「该死!」他霍地坐下,对自己紊乱的思绪生起闷气。没道理,他从没这么舍不得谁,更没为谁如此心浮气躁过。不过是来这住了几个月不中用的徒儿,为什么赶走他后心会这样乱?
茫然望着桌面,那上头还遗留着先前因他落的泪而湿了一块的暗渍。庞辙严伸手摸上那块渍痕,瞬间又收手,不禁失笑摇头。「我到底在干么啊?」真是!
外头拍门声忽然大作。「师父、师父──」熟悉的声音呼嚷着。
他还没走?庞辙严披上外衫,秉烛出房,垂眸停在闩上的门扉前。
他思量着,低声对着门扉硬声道:「梦寒,你回去吧!」他要自己绝不能心软。
门拍得更急了,外头梦蝉甚至提起脚打算用踹的。她大嚷:「师父您快开门,再不开门死定了啦!」
死?一听见他有危险,庞辙严立即松闩推开门,手里烛光瞬间映上梦蝉的脸,那上头满是污泥和血渍,他一惊,拉近她。
「怎么……」忽又住口,发现他背上有人。
「师父──」梦蝉侧身,下巴往后指了指。「快救人!」
看清楚了他背上昏迷的女子,庞辙严脸色骤变。「卓菲?」
卓菲?梦蝉看见师父异常的神情。「师父认识她?」
庞辙严将那女子抱过来,梦蝉肩上一轻,松了好大一口气。
庞辙严吩咐道:「去烧一壶滚水进来,还有,把隔壁被子全搬进来。」
梦蝉立即去办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要问,转身,看师父正伸手触摸那紫衣女子额头,梦蝉忽然住嘴,发现师父望着那女子的表情很温柔。梦蝉噤声转身往隔壁取被子去了。
抽出厚重的被子,不知何故心口闷得难受,许多疑问在她脑海徘徊。
师父认识她?她和师父什么关系?她好漂亮啊!师父望着她的眼神好温柔……
梦蝉怔怔地望着被子想得出神,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拿被子过去。
跨进房里时,庞辙严坐在床沿,正帮那女子盖被。
「师父……」梦蝉趋前,停在师父身侧。「她不要紧吧?」
「没事。」庞辙严接过梦蝉手中的被子,轻轻为女子覆上。然后他望着紫衣女子,沉声问梦蝉:「你在哪儿发现她的?」
梦蝉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然后局促不安地站在师父身侧。
「师父。」她小小声道。「一定是外头太冷,又下着雪,她才会冻得昏倒路上,要是都没人发现就糟了……」说着,她偷偷瞧着师父沈默而严峻的侧脸,声音更小了。「师父外头好冷ㄟ,你气消了没?别赶我走啦!」她哽咽地求他。「对不起,我以后绝不敢胡来了,一定乖乖听话,你不要生气了……」
庞辙严仍是一语不发地缄默着,他的沉默让气氛更尴尬了。
梦蝉心虚地抹抹汗。「那……那……师父不说话,弟子就当……」她往后偷偷退着。「就当你答应了!」转身就溜。
「你站住。」低沉的声音喝住她。
还不肯原谅她吗?梦蝉沮丧地愣在原地。师父怎么这么狠!
「你过来。」庞辙严低声又道。声线冷酷,毫无妥协软化的迹象。
梦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她停在师父身边,难过地直低垂着脸儿。
「师父啊,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嘛,你别不理我,别赶我走,我爹要知道一定骂死我了,我娘要是……」额上忽地一痛,梦蝉身子一缩陡然抬脸,看师父正拿着锦帕帮她拭着先前撞伤的地方,他垂眸静静地检视着她伤口状况。
梦蝉怔怔地仰脸看着师父处理伤口,望着他那温柔的表情。她唇瓣一抿,心坎一酸。师父果然是疼她的,猛地咬牙「哇」的一声扑进师父怀中,嚎啕大哭。
「师父……师父……」她揪着师父衫子泣不成声。
庞辙严被她这突来的举动骇着,他恼地要推开她。
「干什么你?起来!」他凶她。
梦蝉揪着师父衫子直哭个不休。「哇……师父……师父……」她激动地将脸往他胸口蹭,哇哇大哭,活似个孩子。「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我吓死了,我难过死了,我以为你讨厌死我了,呜呜……师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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