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角落站定了。
小男生扯了半天头发都没理出个思路来。
“什么时候的事?”还是方致远先开口了。
“呃,去年六月份。”小男生立刻回答,声音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是我同学,玩滑板的时候摔伤的,伤在这儿。”说着他扭身用右手按在自己的背脊上。
“医生怎么说?”方致远问。
男孩的表情瞬间灰暗了下来,扭着腰间围着的黑色围裙、低声道:“说他……伤得很重,要瘫了。”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关系,”方致远摆摆手,“我已经瘫了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是我听了却觉得心酸。脑子里尽是前天晚上我要他多锻炼的时候,他扭头厌恶地看自己的身体的样子。
有很多难以接受的事实因为时间久了的关系,我们都以为是自己已经习惯了、适应了,其实并不是,我们只是学会了忽略和回避而已。一旦丑陋的事实再次□裸地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感到痛和难以接受!
小男生受到了一点鼓励,不再那么局促不安了,目光也大胆地停留在方致远裹在藏青色羊毛毯下面的双腿上。“嗯……”他飞快地指了指问:“我同学的腿还有一些知觉,肌肉弹性也很好、还有膝跳反应,可是就是动不了。是不是只要坚持锻炼,他的伤就会好起来?”
方致远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怪模怪样地盯着我道:“这个你要问她,她是我的复健师!”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是在变相地声讨我前天晚上给他做的诊断。“会有改善的,”我点点头,看着满脸热切期望的小男生,淡淡地道:“不过要完全好起来基本上不太可能。脊椎伤是不可逆转的外伤,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你的同学会一辈子是残疾人。”
小男生可能是不太接受得了“残疾人”和“一辈子”这几个字,微张着嘴看着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喉结在他细细的脖子上上下翻滚着。
“他身边的人首先要认清事实才能更加准确地帮到他,”我看着小男生越来越灰暗的表情,继续道:“受伤的人已经很辛苦了,还要来应付身边的人给他的压力和不切实际的期望,你说这样是不是很不公平?”
小男生被动地点了点头。
眼角的余光瞄到方致远也在点头,我偷偷拎了一下他的衣服领子、制止了他。“你同学年纪还很轻,受伤到现在也没有过去太久,现在正是他抓紧机会复键和锻炼的紧要关头。你要多帮他,鼓励他。像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听起来他完全可以靠助立器站立、靠助步器行走,坚持下去的话就可以靠拐杖行走了,懂吗?”我盯着他。
“嗯!”小男生再次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急急地道:“他现在可以撑着桌子站起来,就是容易发抖和痉挛,而且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背脊、还在胸口画了一个圈道:“他说老是觉得很胀,有时候会吸不过气来。”
“嗯,正常反应。不要拔苗助长、贪功心切,要劳逸结合。”我点点头,伸手揉了揉方致远的脑袋道:“这个人是个懒惰胚!受伤的位置比你同学的还要低一点呢,就是不肯好好锻炼、错失了康复的黄金时段,弄成现在这样。回去告诉你同学,感到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要尽快躺平,不要增加肺和心脏的负担。”
“哦!”小男生用力点头,随后看了看被我揉乱了头发的方致远、眼珠转了转,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
我翻了翻白眼。白痴都知道他在问什么。
方致远也用手拢着自己的嘴、套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
小男生的眼睛变得弯弯的、像两个小月亮,哼哼哈哈地连连点头。
方致远又把小男生胸前口袋里别着的圆珠笔抽出来,在他手上写了个电话号码,然后很郑重其事地把他的手合上、小声道:“找黄医生就可以了!”
小男生紧紧地握着拳头、好像生怕手心里的字会被风吹走一样,用满是感激和崇敬的眼神看着方致远。
“走了。”我拍拍方致远的肩膀,朝小男生点了点头。
“慢走!”小男生对我们鞠躬。
方致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圆珠笔递还给他道:“我们以后还会来的。”
“我是在这儿打工的,”小男生面露难色,抓抓脑袋道:“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呆多久,听老板说这儿可能也会撑不下去了。”
“啊?生意不是挺好的吗?”方致远诧异不已。
“老板说这里的租金贵得要死,像我们今天这样的生意、顶多只能付个租金和食品成本!”
方致远仰头看看我、又看看小男生,随后冲他招招手。
小男生立刻过来了。
“另一只手。”方致远又把那支圆珠笔抽出来了。
小男生乖乖地把右手伸到他面前。
我看到这次方致远抄的是147的电话号码。我笑了,这个小混蛋真是个可爱的要命的小混蛋呢!
“你晚上打过去,找一个叫er的男孩子,告诉他你的名字……咦,你叫什么名字啊?”方致远这才想起来要问这件事。
“我叫夏振宇。”
“哦,就告诉他你的名字就可以了,然后等他安排时间给你去面试。”
“谢谢!太谢谢了!”小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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