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贞在打量沈玉韫,沈玉韫也在打量幼贞。
一只莫名其妙晕倒在琉璃海海滩的鲛人,刚刚成年,据说连情歌都还不会唱,想必占星术也没学会。他自知人心难测,从不以第一印象去判断一个人。但是这只鲛人例外,她的眼波清澈,清可见底,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就是这样纯稚无垢。
在他眼里,别的人披着虚伪的皮,而她是本来模样。就像现在,她看着自己,戒备,警惕,甚至带着些抗拒。而他怀中的漆黑异物却一直兴奋的发烫,连带着他那颗虚弱的心都跳得超乎寻常的快。
这多么不公平。
“你叫什么名字?”沈玉韫问。
“顾幼贞。”幼贞答。
“哦,这样。”沈玉韫在一张纸上写下顾幼贞三个字,一边道,“我姓沈,名玉韫,受封清河王,在皇子中行二。如果你不喜欢叫我王爷,叫我二哥也可。”
幼贞立刻表态:“王爷说笑了。”
沈玉韫的胸口传来的温度越来越惊人,那黑漆漆的东西甚至在微微颤动,以至于他不得不伸手按住它。再由着它激动下去,恐怕他会产生自己也同样兴奋激动的错觉。
他看着幼贞,从她的眼睛到她脸上的墨痕,再到她身上的粗布烂衣,尽力释放出自己的善意:“别这么紧张,如果你喜欢水,你可以去湖里和我说话。”
幼贞自然不肯。这如果是一片开放的水域,她二话不说立刻就跳进去水遁逃走。但是不是,这里是清河王的后院,跳进湖里,好方便他湖中捉鲛吗?
“王爷找我,所为何事?”幼贞不想再绕圈子,直接问道。
“来,这个给你。”沈玉韫递过来一张纸页,他知道鲛人五十岁可成年化形,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总有种她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的感觉。不像是鲛人,倒像个又乖又软的小兔子。
幼贞上前接过纸页,半猜半蒙,认出这是一张卖身契。
丹霞阁顾幼贞,卖身于清河王沈玉韫。顾幼贞三个字还是新写上去的,墨迹才干。幼贞看完,把纸页合起,又放回沈玉韫的桌子上。
沈玉韫目光微滞:“你可知道,如果我持有这张契书,你便是我的人,生死只在我一句话之间。”
要不是俯首看着桌子,幼贞几乎要冷笑出声。她闭了闭眼,心头一阵翻滚后,方才平静的说道:“我更知道,王爷要弄出来更有力的契书,也只需再写一遍顾幼贞三个字。”
他在丹霞阁以重金买下她,给她机会让她逃跑,又在她以为已经获得自由的时候重新收网,让她清楚自己的弱小,他的强大,好打消她反抗他的念头,不是吗?
她清楚了,很清楚了。但是他再把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一百遍,再威胁她一千次,只要有机会,有可能,她也会第一万次去做她想做的事,找她想找的人。
有些事可以放弃,有些不能。不仅不能,还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短短几句话之间,幼贞对沈玉韫的印象越来越差,这实在不符合他的预期。只是他自幼便是孤僻冷傲的性子,胸有城府善于谋略,他麾下众人折服于他的才智,信服他的品格,他却并不很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何况,幼贞也不能算是人……
沈玉韫沉吟片刻,将十年前枕月大师为自己卜的那一卦说了出来。幼贞不懂占星,但她从小伴随着出众的第六感长大,对占卜之事多少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眼前这个王爷,她猜他在筹谋十分了不得的大事,他也该是最不信鬼神和天命的那种人,却对枕月大师的批语非常信服,简直到盲从的地步,这就更让幼贞觉得不可思议。
即使枕月大师铁口直断,声名远扬,他也不该这么轻易就屈从于命运了吧?
沈玉韫看出她的疑惑,他从怀中掏出已经变得滚烫的黑东西,解释道:“我天生心脉有缺,所有御医都说我活不过十五岁,我自己也经常有油尽灯枯之感。枕月大师把这件法器赠给我之后,我心疾未愈,却一直撑到了现在。”
他说的话,幼贞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她死死地盯着那件所谓的“法器”,看得眼睛都疼了,鼻子都酸了,好像满心满眼,天上地下,世间万物都消弭了,只剩下她和它。
那分明,是一片龙鳞。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来了。
第56章 龙鳞(二合一)
不止幼贞认得那龙鳞, 那龙鳞竟似也认得幼贞, 金芒大盛, 直冲云霄。沈玉韫的胸口跟着急促的鼓噪着,又快又乱, 似乎随时都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幼贞回过神来, 上前一把夺过龙鳞。沈玉韫这才感觉好些, 捂着胸口, 慢慢坐在矮凳上平复着呼吸。
这是……李藏珠的龙鳞,她不可能认错,这种深沉如夜的黑色, 这种坚不可摧的质地,还有独一无二的形状,细密繁复的纹理,即使有些磨损, 她也绝对不会认错。
幼贞握着那块比她手掌还大的龙鳞, 五味杂陈, 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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