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你剥夺我的继承权时,你想过我是长子?你拆散我和丽塔时,当我是你的儿子?”塞巴斯蒂安反问道,语气同样毫不客气。
“丽塔是个花匠的女儿,出身低微,配不上你。”雷曼伯爵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这问题二十几年前就盖棺定论了。”
“我只爱她。”塞巴斯蒂安咬咬牙,“这回答二十几年来从未改变。”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讨论这个老掉牙的问题。”雷曼伯爵摸了摸胡子,盯着塞巴斯蒂安,“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塞巴斯蒂安糊涂了,他看了看四周的人,确信刚才是他们袭击了自己。
“放心,他们都是我的人。从你拒绝我信里的要求时,我就担心你,到现在当面详谈,越发确信:你不是当摄政王的料。”雷曼伯爵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塞巴斯蒂安的心,“当摄政王,你得够狠,将游戏规则熟记于心,玩转他们。但你不行。”
塞巴斯蒂安从内心里对父亲的定论非常赞同,但他没法承认。他低声说道:“我是皇帝陛下册封的摄政王兼全境守护,兼首相。我是合法的。”
“但不是合适的。”雷曼伯爵一语中的。
“我得留在雷霆堡,留在君守城,直到大皇子康复……或二皇子成年。”塞巴斯蒂安摇了摇头。
“听着,我知道先皇陛下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也感激他能抬爱你。但是,你不合适,你只适合对着图纸画画。”雷曼伯爵眯起眼睛,盯着塞巴斯蒂安胸前的坠饰,“我看着你长大,心知肚明。血脉相连,我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塞巴斯蒂安不作声。胸前的坠饰,双塔波纹,是海因里希家族的纹章,小小的坠饰挂在对话的两人胸前。血脉相连。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发色、脾气,和他一样。
雷曼伯爵抚摸着胸前的坠饰,说道:“你有荣誉心,儿子,你的荣誉心高过骑士。若非达成你说的两个条件,你不会退出摄政王的位置。但大皇子是个废人,二皇子尚年幼,而你,随时有杀身之祸。”
“我被你绑架,以为被强盗杀了。”塞巴斯蒂安讥讽道,“死在父亲手里,真是意外的惊喜。”
“闭嘴。你的胖仆人看到你被绑架了,回去报告。皇后陛下与御前会议急坏了,装模作样派人搜索一周后,宣布摄政王下落不明或许被杀。然后过不了多久,索罗斯伯爵进驻首相塔,担任摄政王兼全境守护、兼任首相。”雷曼伯爵的脸上浮出笑容,“而你,我的儿子,从此隐姓埋名,周游帝国,到处写生,自由快活。多好的结局?皆大欢喜。”
塞巴斯蒂安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感到心里发寒,质问道:“是不是皇后陛下,或是索罗斯伯爵与你交涉了?你们策划了这一切?”对,皇后陛下哭着喊着要索罗斯伯爵进御前会议。他们威胁了我的父亲。
“我只想告诉你,今天还好是你落在我的手里。这种棋局,索罗斯·格拉芙娴熟得很。他绝不会手软,到时候你就真的死了。”雷曼伯爵没有正面回答,“卸下重担吧,儿子,没必要硬抗着。帝国里能取代你的人,多得很,帝国没了你,照样运转。”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沉默像一湖水,表面上一片平静,底下暗流涌动。
塞巴斯蒂安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的心思,他的压力,全被父亲一语道破。
雷曼伯爵打破沉默,说道:“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答应你……回到家乡,为丽塔的事,向你道歉……”
塞巴斯蒂安的身体瑟瑟发抖,他等了这句话,等了二十多年。离开雷霆堡,当个画家,接受父亲的道歉,父子和解。我还有什么要求?离开吧,塞巴斯蒂安,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见塞巴斯蒂安沉默不语,雷曼伯爵站起来:“我就当你同意了。”
雷曼伯爵招了招手:“去收拾下行礼,接塞巴斯蒂安回去。”
一个40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左耳下方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行了礼,说道:“是,大人。”
当男人与塞巴斯蒂安面对面时,塞巴斯蒂安瞪大了眼睛。
二十多年前,一个阴冷的下午,丽塔哭喊着,跑向塞巴斯蒂安,一支弓箭穿过她的胸口。塞巴斯蒂安怒吼着,转过身,看到一个强盗拿着弓,他一剑砍去,强盗的左耳下方被划开口子,强盗惨叫一声,塞巴斯蒂安踢开他,转身冲向丽塔。
“是你!你杀了丽塔!”塞巴斯蒂安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男人的衣服,“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强盗!”他突然醒悟过来,从一开始,就没有强盗。
“雷曼·海因里希!”他如同火山爆发,拔出侍从的剑,架在父亲的脖子上。
“为了一个低贱的女人,你要当弑亲者?”雷曼伯爵轻蔑地笑道,“摄政王是弑亲者,明天全帝国都知道。”
塞巴斯蒂安狠狠扯下胸前的双塔波纹坠饰,扔在雷曼伯爵的脸上,又将短剑扔在地上。转身离开前,他决定对父亲说最后一句话:
“你的儿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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