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是文化人儿,冒然上前去搭讪,显得太一般,文化人儿自有自己做事的一套。咱不如给他改改词,以歌会友,啧啧,听听都那么高大上,那么有诗意,那么饱含着浓浓的文化气息。
于是,我一面从断桥后方走出,一面扯开嗓子吼上了。真后悔音乐老师教学的时候我没好好学,不过,就咱这天赋,无师自通,足以应付这老家伙了。
哎~~呦~~呦~~~~
本来这句是要开个响亮的头,目的就是引起对方注意,拉长腔的,可尼玛脚下一滑,就成了短促急的“哎呦呦!”。这它娘的地,光不溜秋的,让我一出场就给对面老头来个五体投地,可了不得,一下就震惊了那老头。
老头转身看向我,眼睛瞪着溜圆,两片胡子左右一扇一扇,脸上表情十分得意,好像在说:“不会吧?刚刚这小子被我歌声征服,特行如此大礼,欲要拜我为师?”
我心中气恼,但又不便发作,只好机智的就地一滚,站起身,继续唱了起来:
寒风、冷雪、黄了个沙。duang!
枯藤、断桥、人了个家。duang!
孤翁、褴褛、袈了个裟。duang!
无酒、无饭、无它。duang!
唯有一个可怜巴巴要不到饭的老人家、嗨、老人家~~
我了个去,为了加这特效音拍,简直是鲜雪飞溅,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其实不是我不敢看,实在是我跺脚跺得我脚脖子疼,弯腰在舒活筋骨。
“年轻人,你很有才,你是谁?你想要拜我为师吗?”老家伙果然主动凑过来先跟我说话了。
我看了他一眼,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不堪。连一口饭都要不到,还要我拜你为师,跟着你一起饿死么?
我可不想随便告诉人我是谁,这里我不熟悉,一定要隐姓埋名,这样将来真出什么事,也不会累及到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邻居。
“我……忘记了。”我摸了摸头,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
“可怜的娃,是不是经常要不上饭吃,饿得连自己名字都给忘了,真是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老家伙叹息说道。
“你又是谁?”我反问过去。心中腹诽这老头自己要不到饭想要骂世态炎凉大可去骂,干嘛非要借我来骂呢,这真是一个狡猾的坏老头。
“我是一个老乞食僧,专业乞食六十年,经验丰富,技术高超,独创了一套乞讨绝技。如果你没名没姓没去处不如就随我唤作小乞食僧。我可以悉心培养你成为我的合格接班人,将来咱做的大了,也可以开设乞食班招学徒,到时还可以开分店,你可以去做分店店长……”那老家伙一双眼睛闪烁着怪异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我。
呃,画的这个饼好大好香,我肚子都有些饿了。不过我现在也真没去处,先跟他几天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再说。
“小乞食僧?太不好念,也不好记,不如直接叫小乞僧,多么干脆利落。”我说道。
“好好,那就叫小乞僧。”老家伙见我这么说,自然以为我是同意了,显得十分高兴,“就不用再行跪拜之礼了,我向来讨厌那些刻板教条的东西,不过,说实话,刚你一出来五体投地那诚意我倒是挺喜欢的。”
说完,没等我反驳,他又上下打量我,看得我直发毛,这时候,他突然伸出脏兮兮的手在我本不算太脏的衣服上摸了几把,又开始撕衣服、挠我头发,最后还把油乎乎的手在我脸上抹了几把。
娘的个天,一开始真把我吓坏了,以为这老家伙还有同性喜好,后来听他说要做小乞僧就要有小乞僧的样子,起码要对得起职业——衣服要足够脏,足够破,足够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给你点什么,就不忍心。
原来做小乞僧也需要学问。这就开始给我上课了。
等到他带我去结冰的断桥下打开一个冰洞,让我照镜子的时候,我简直要哭了。
水中那个头发散乱、衣服脏破、脸上横竖不齐补着几道黑印的人,真的是我吗?我还私下发现,我的面貌跟在地球不太一样了,至于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这算是身体本身自我保护的一种变色龙本能吗?我不知道。
我可是一个体面的文化人儿啊。我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老头!我可是一文化人儿,体体面面的文化人儿。”
“嗯?小子,文化人怎么不知道尊老?”
“啊,好吧,老家伙,你可知道——”
“哼,文化人儿就这样称呼老年人的?”老家伙忽然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啊,不对,不对,是老人家老人家……”一会还有事求他,只能先忍着点了。
“这还差不多。”他翻个白眼,两片小胡子上下一瞥一瞥的看向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做乞讨之人,不打扮一副乞讨相,难道要打扮的非富即贵?那怎么能讨到东西?”
“可是,我是个有文化的人儿。”我尽管心知肚明他说的在理,还是嘟囔了一句。实在是心理落差太大,我都有些不忍心看我自己了。
“那,现在你是个有文化的小乞僧,这不就好了。”老家伙道。
“师傅,拜师不都有给徒弟见面礼什么的吗?”我问道。
老家伙在胸口衣兜摸来摸去,我想入非非。金丹?秘籍?还是宝贝?
“诺,拿着。”好半天,老家伙从兜里拿出一个鸡蛋,托在掌心,慷慨激昂,“作为师傅呢,就是你不说,为师的也先要表示一下的,送你一个金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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