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只有两人时,友人又语重心长道,「你以后有对象了,也别拖拖拉拉的,变数什幺时候会发生,谁也不知道。」
坐至廊阶上,曲膝侧头,半倚着廊柱,忙了一日,在浓烈花香中,倦意渐深。
细细爪落刮过木廊地面,背被顶了顶,一颗大头强硬躜入他手臂下,他揉揉花斑狗,「怎幺跑来了?」
大狗无法人言,只是四足趴下,将下巴枕到他腿上,尾巴左右摇了摇。
拍拍牠的头,「真爱撒娇。」
一人一犬,望着昏暗的林子发呆,草丛夏虫鸣唱,远处人声隐隐,不知多久,直到额上敷来一抹微凉,倏地睁眼,望入一双秀气柔软的眸中,才发觉自己睡着了。
她就站在他身旁,弯着腰,朝他额头敷着什幺,两人视线相交,那双大眼眨了眨,因他的突然醒来显露些许慌张。
他直身坐正,她匆匆往后退了一步,粉色衣袖轻拂过鼻尖,额上湿帕滑落颈间。
手旁近处,一盏小灯晕黄,在她脸上投下昏暗的影子,宽鬆外袍罩在纤瘦的身子上,露出里头牙白内衫,长辫垂腰,几缕髮丝鬆脱,散落在颊侧。
腿上颇沉,低头,看见压在自己左腿上的大狗,半条舌头搭拉在嘴外,睡到天翻地覆,连主人来了都无所觉。
「小花…」少女窘然唤道,蹲下身想摇醒自家犬儿,他朝她比出噤声的手势,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以指夹住大狗垂在外头的长舌,轻轻往外一拉。
大狗咂咂嘴,卷回舌头,前爪拨拨鼻子,继续埋头大睡,没半会儿,粉红长舌又滚落出来。
重複方才的举动,这次,当大狗想收回自己的舌头时,他手指微压,不让牠抽回去。
牠方才张开眼,完全清醒过来,蹬着脚想要站起,只是舌头还让人捏在手里,半张着嘴,只能可怜巴巴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幺的傻样。
少女摀唇,眼角笑瞇成一线,他才放开大狗,见牠委屈的就要朝小主人身上扑,他揪住牠颈后,「坐下。」
一开口,声音粗嘎低哑,喉咙乾涩的发痒,也不知睡了多久,抬头看向夜空,月行至中,恐怕已是子夜,抹把脸,站起身。
「很晚了,大家还没离开吗?」拾起地上小灯,欲递予前方少女,「妳先回房里,我去前面看看。」
她却摇摇头,「都走了,也都收拾好了,姊姊去拿解酒汤,待会儿就来。」
「那我更想走了啊。」笑着,却是停在原地,将灯盏搁至栏杆上,背靠着柱,「这幺晚了还不睡,会长不高。」
「睡不着。」她道,垂首不理会他的玩笑。
「等等。」步下廊阶,走至园中老树下,觅了处低垂枝桠,掌心拂过,盛放花朵纷落。
掬一捧花,盘腿坐至廊上,放在双掌间搓揉出晶透汁液,摊开手心,盈盈幽香飘散,「宁馨花,能安神养心,妳抹些试试。」
她自他掌心沾了些许,擦在额际,「好香。」
「北境特产,」咧开嘴,「尤其专治小儿夜啼不睡,很有效。」
她沉默半晌,末了瞅他一眼,「随大哥和舅舅一样,老是喜欢说些很难笑的话。」
哑声失笑,「我自认还没沐兄严重。」
两人一犬,併坐在檐廊下,月色如水,倾洩满庭,他捲起袖口,将掌心剩余花液抹至臂上,她两手轻握成拳,搁在膝头上,坐姿端正拘谨,大狗夹趴在两人中间,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频频哈哈吐气,完全静不下来。
她按按牠大张的嘴巴,「小花,好吵。」
揉揉大狗,「最近太热了,明天我有空,带你们去冬湖玩如何?」
她睁大眼,「这里也有湖?」
「嗯,在旧城一带,虽然没希湖广,不过勉强也算是湖吧,要去吗?」
「不去。」冰冷的声音在静夜中响起,一碗黑呼呼的药汁凑到鼻前,「解酒的。」
「多谢。」接过碗,才喝一口,随即眼一抽,其中苦涩,奥妙无穷。
女子收起端盘,低声对妹妹道,「外边太危险了,别去。」
饮尽碗中苦物,跟着站起身,见少女静静低下头,露出脑顶的髮漩儿,「我会护着她的安全,妳若愿意,也一道来如何?」
女子正欲开口,随同他的目光,落至少女身上,而后,薄唇抿了抿,看向他。
***
冬湖,并非独指一个湖泊。
旭日蓝天,绿野无垠,起伏平缓的草丘上,散布数十大小不一的水塘,广及数十里,小者不过方亩,最大者可容纳下一座小村。
百年之前,鬼方未兴,长墙以北,仍是族人天下时,这一带极为热闹。古老的旧城并无高耸厚重的城墙,亦没有武装的士兵会盘查来往进出的人们。天热时,孩童成群结伴,骑着小马溜出城,挑了处池子戏水,即使疯玩一日,无人会担心。冬日时,池面冰冻如岩,期待一年的饕客,会选在池鱼最为肥美的霜月,于未下雪的夜晚,携着矮凳,持着风灯,在湖上凿洞垂钓,静待鱼儿上钩。
百年过去,因地势开阔难守,旧城封闭,居民搬迁,除了几家牧民,以及池北两处哨所每季换值的士兵,已少有人再来此地。
白日,马车悠悠爬上路坡,最后在石头砌成的台阶前停下,白灰泥缝间,杂草野花丛生,屋脚下斜摆着两个箩筐,里头晒着扁鱼和萝蔔。
花斑狗当先跳下车,兴奋地朝车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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