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妈忙安抚这俩孩子,抱着大女喂起奶来。她又摸出来一块糖,顺子欢喜地摇着双手就奔着糖过来。
大女妈安顿住了两个孩子,又低头看灶上,见锅里还存着些米粥,就挑着了火,给两个孩子热了些粥,每人喂了一碗。
大女差不多吃饱了,便有些瞌睡,她妈打发着睡着了。顺子还端着碗吧唧嘴,瞧着还饿。大女妈笑着瞧他:“还是我们顺子能吃!一会儿肖姨领你去吃好的,先留点儿肚子。”
顺子似乎没大听明白,就抱着碗不撒手,嘴里还直哼哼。大女妈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又抱了起来,拍着哄道:“顺子忍忍,一会儿大爷回来,姨姨就领着你去吃饭!”大女也被他闹得有些睡不着,听着有吃的,也跟着哼哼起来。
正闹得没奈何,门被推开,原来是大女爸回来了。他一进门看到孩子们闹腾,皱着眉说:“去哇!你快抱着顺子去吃席,我给看着大女。”
大女妈点点头,却还是把顺子先放到炕上,自己又打了一盆水洗涮开了。她爸看得有点不耐烦,就催促:“也不早啦!你看顺子也饿得不行了,就甭打扮了!去哇!”
女人忙忙还是把头发又梳了一遍,嘴里还嘟囔着:“这可是出门儿!披头散发的就出去,那还不让人笑话?”这才抱着顺子出门去。
大女妈先进了隔壁的屋子,笑着朝炕上坐着的新娘子夸赞道:“好一个喜人的新媳妇!老三早早娶过了也好!”接着转过头对大孟妈说,“您儿可算是拉成了!”
大孟妈笑着摇头,眼睛瞅着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小女儿,满面春风:“还有个小的(小女儿),且拉不成的。”
“女儿们嗨,快成!大了聘出去的行了!关键还是儿子娶过媳妇!”大女妈斜搭了炕沿,将顺子放到他家的炕上,“我刚给顺子喝了一碗稀粥,怕吃的多了一会儿上了席面不吃了。”
“真是劳你费心唻!快去吃饭!顺子就给我留这,这也给你添麻烦了!”大孟妈抱过孙子,给他手里塞了一颗红鸡蛋,顺子拿了就在炕上滚着玩起来,早就忘了饿了。
大女妈又跟周围几个熟人说了几句话,这才走到总管跟前,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来,大气地说:“间壁(隔壁)子,老童家。”
总管正忙着整理手里的东西,听人说话,赶紧忙着应和:“哎呀!我还正说你们两口子咋还没来?都给安了头盘儿席(第一次酒席)。这、这、这都第二盘儿了!快去,快去!”说着就吆喝过来一个小后生,要领着去吃饭,手里还忙着给大女妈记上礼单,嘴里还道着不是,“一会儿我给把糖送到席上,看看这忙得!您儿多担待点!吃好啊!可别拿心(不好意思)!”
“不拿心!不拿心!都是街壁邻右的,拿啥心!”大女妈笑着和总管寒暄了几句,就跟着那个小后生进了一间屋子,进门便看到她的母亲——再次守寡的肖婶。
她快步走了过去,坐在母亲身边,问:“妈才来?弟弟呢?”说着又朝左右找去。
“你妹妹领着吃了头盘儿席,这不是回去安顿睡觉了,后夜(下午)还上学去呢!”她妈还是坐得板板整整,“你们女儿呢?谁给看着呢?”
“他吃了头盘儿,回去看着大女,我这不是才来。”大女妈——芸香低声回答着,看着凉菜已经端上来了,便坐得端正。
肖婶点点头,赞同地看着女儿端庄的样子,也坐得端正。菜上得倒也不慢,不一会儿也摆满一桌子。“这席面还行!”“就是,丸子烧肉都有,糕也炸得不赖!”“那咱们就动筷子哇!”“吃哇,吃哇!”众人都动起筷子来。
这年月人们肚子里油水都少,碰上出门儿吃酒席的时候,那都是敞开肚皮要管饱吃。只见席上风卷残云般吃得泼泼洒洒,凉菜热菜都吃下大半去了。
肖婶依旧斯斯文文地吃着,浑然不为周围胡吃海塞的人所动。好几次都是刚举起筷子,跟前盘子就已经空了。芸香有些着急,低声说了一句:“妈,您儿手脚也稍微快些,省得礼也上了,还吃不上一顿饱饭。”
肖婶微微拿眼角看了二女一眼,摇摇头:“又不是没吃过个饭,没吃饱就不吃了。”还不忘也低声告诫一句,“你也是当妈的人了,更得拿点体格(讲礼仪规矩),吃的那没样儿的,不让人笑话?”
芸香自然不敢说什么,她从小也是肖婶一手传教出来的,吃饭自然是规规矩矩。只是今天见别人吃得太快,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听她妈这么一说,自然也放慢速度,席上别人瞧着她们娘俩的斯文样儿,多多少少也有点不好意思,都放慢了筷子。
肖婶自以为成了众人的榜样,嘴角上扬,刚轻轻笑了一声,就见一个胖大妇女把席上的一个盘子端了起来,满脸开心朝众人说了一句:“你们都吃饱了?那我给把这点革色(清底)了!”话还没说完,眼见着三大条扒肉条就进了她嘴里。众人一片目瞪口呆,接着一片埋怨的目光自然就看向了肖婶母女俩。
肖婶心里着实有些瞧不上这些人,便放了碗筷,坐着不吃了。芸香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瞧着周围人,强笑着说:“吃哇吃哇!看菜凉了的!”说着又夹起一筷子拌粉到自己的吃碟里。
席上的气氛这才又缓了下来,肖婶依旧坐着不说话也不动筷子。芸香低声劝道:“都是些外路人,哪有咱们讲究多?妈就甭瞎受制(生气委屈)了,该吃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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