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还要住店?你这是要失笑(可笑)死人呢!”他盯住守忠笑看,看得守忠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住啥店!不想进里头,就在这门市里头睡上一黑夜,正好替替下夜(夜里看门)的伙计。”
“嗯……那你别跟他们说。”守忠依言,一脸不情愿地进了门。
“这就对了么!”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守忠就拿好东西出发了。一路往西,出了城门一直走了七八里,终于到了童家的坟地。这大冬天冰天雪地的,四处也没个人,只剩下干枯的草根黄黄的在西北风的呼啸下苟延残喘,看到四五排的坟头依辈份排开,守忠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拿出一份香烛点上。接着,他往坟地的外围走去,走到一个小小的洼地停下了脚步,拿出香烛摆好,点燃,又把沙琪玛放在中间,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宾果(沙果,一种类似苹果的果子)也放下。
香烛飘出来的烟雾缭绕在眼前,守忠四处看看,找了处草多沙土少的地方垫了空包袱皮坐下。看着宛瑜死去连个坟头也不能立,除了自己也没人给烧纸,不由心痛地滴下泪来,对着那一方小小的洼地说道:“宛瑜,今天我来看你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得到自由了?昨天给你写了一封信,一会儿就烧给你。我很想你。”说着又掩面哽咽个不停,忍了忍,又接着说,“大哥也终于娶了嫂子了,要是你活着,也就有个伴儿了。现如今,也就剩我一个孤鬼了!”说到这里,他又觉得心中剧痛,停了一下,“不过我也好好的想了,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是一直这么消沉悲痛,怕是到了地下,你也是不肯见我的。我一定好好的做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一定把你的坟头立起来。也不枉你嫁我一回。”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没那么难受了,舒畅了一些。
眼见香烛烧的差不多了,守忠把摆好的封袋(装纸钱的纸袋)点燃焚化,从怀里掏出信来,也一并点燃,边烧边拿一根树枝挑着,不一会儿这些纸钱就都烧完了,呼地刮过一阵风,把烧完的灰烬吹起来,卷到天上去了。守忠点点头,说:“宛瑜,这点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你花?以后每年我都来给你上坟,就便我不能来时,也必定嘱托了其他人来,放心,一定不会没人管你的。”说完,他把供完的沙琪玛掰了一块散到坟地里,把果子也掰开四面散了,嘴里说道着:“路来路过的都有,别争别抢!”
做完这些,守忠又走到自己祖先坟前,也依旧焚化了纸钱,散了供果。上完坟,看天色已晌午了,守忠要坐下午的火车回归绥,便忙得往回赶,急行军似的走了三四里,正好碰上个进城的赶大车的,搭了个方便,也省了差不多四里地的脚程。
进了城,大车要往南去,守忠谢了又谢,死活留下两个铜钱,这才往火车站又走去。穿过大西街,走过四牌楼,往北出了武定门,再往前走,看得前面人哄哄,车水马龙,火车站终于到了。守忠忙得在门口买了个焙子,一颗鸡蛋,急匆匆地就进站,才排队买上票就开始检票了。他又随着人流进了月台,大家都蜂拥上车,守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刚坐下,就听得“呜”的汽笛声响,火车启动了,回归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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