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婊子?”守忠开始还有些晕晕乎乎,想清说得是嫣红,就转过头问还较清醒的老李,“她咋啦?我咋啥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圪嘞。撂开了,不管就算了。”老李也不接茬。
“啥撂开了,我们说好了,赎她呢!呵呵!”守忠说着笑起来,“以后也就有人给我做饭了。”
“赎?赎啥?尸首?”老王斜了眼睛看他。
“大阴天的!你这是放啥屁?咋就尸首了!”守忠听了不好,也恼了。
“你真不知道?”老李问。
“知道啥?”这时守忠酒也醒了点,要了瓢凉水喝了,看着老李。
“就你上回从她们那儿回来那天,红姑娘让马给蹬了,说是断了三根肋巴条(肋骨),死过去三天,这才醒来,担心没了命,这不嗓子也倒了,爬得炕上起不来呢!”老李慢慢地讲述。
“啥?”守忠一下坐直了身子,“咋不跟我早说!”
“早说?早说你能做啥?能接骨还是能救命?”老李摇摇头,“这年月,命不值钱。”
“唉!你们喝着,我去(看看)!”说着守忠就拿过衣裳,趿拉了鞋忙得出了门。
“哎!天明了再去也不迟!”还没等老李话音落了,守忠早就跑出到大街上了,看看周围没几个人,更别说是洋车了。他只好穿紧衣服,笼了袖子避着风朝平康里跑去,眼见天越来越黑,他的心也越来越急,正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从巷子里转出一辆洋车来,忙得上去,催了车夫快跑。
紧跑慢跑,到了茶室门口,街上灯也都亮了起来。匆匆跑进去,也顾不得看老鸨不满的脸色,直奔嫣红房里去,刚撩开门帘,就见一对男女在炕上纠缠。这俩人吓个愣怔,男的骂:“滚!搅了老子好事!”女的笑:“外且(外头)等着,他完了,你再进!”守忠忙得退出来,正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毫无头绪,只觉得这漫天飞雪冷得让人发慌,身上不由得抖起来,嘴里念叨着:“别死,别死!”
这时从堂屋里出来一个小女孩子,正是叶子。守忠一把拉过她问:“红姑娘呢?活得没?”
“这阵问活死?早干啥兰?”没等叶子答话,老鸨早闻了声出来。
“嫣红呢?她这屋咋让别人住了?”守忠气愤地说。
“呦呦!没想起来个做主的?咋?你要给她收尸兰?”老鸨拿眼斜着瞅。
“人活着还是死了?”
“现在倒是还有口气,也不过熬油兰。你要收尸就快点!”说着指指厨房旁边黑黢黢的小南房,便转身要走。还没迈腿,老鸨又倒退回来,转了眼珠说道:“要收尸可以,不过这死女子的身价钱,你可不能赖!”守忠见了悄无声息的屋子,一时不敢进去,站了门口发怔。
“给上我三十块……”见守忠不搭话,她又说,“那就二十块,可赔死我了!衣裳头面也不知做了多少,香粉头油也用得不只二十块大洋兰!”见守忠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老鸨想:“这人死了,打发也得钱,不如让他拉了去,我也省了烧埋钱。再少五块,不能再少了。”于是抬头拍了守忠一把,说:“十五块,赶快拉走,看尸首臭了。这还做生意兰!”
守忠被她拍了一把,心神却也定了下来,想着不管活死也要再见见,誓不能乱发,也算尽了义气了。于是便对老鸨说:“行,明天我来赎。也麻烦妈妈给倒口热汤水来,给这屋里点点儿火。”
“行兰,你去哇!”老鸨听得他要出钱拉走嫣红,喜得眉开眼笑,算算也不算亏,这些衣服首饰都留下给别的姑娘穿,精身子出门,这些时日靠她挣得也够本了,就嘱咐小丫头子给预备热水送进去。
守忠推开门进去,一看,里面黑黢黢的,连个灯也没有。就从身上掏出洋火来,划了一根,火光猛地一闪,就见炕上躺了个人,头发蓬乱,身上盖了一张满是补丁,处处露着棉絮的被子,正是嫣红。守忠忙得又划了一根,点着炕头上的一盏煤油灯,调了亮,这才看见往日乌油油的头发像枯草一般,白生生的脸也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生气,人也瘦得像个纸片片。他见了这幅情景,心里眼里都是一酸,叹道:“我的姐姐呀,可苦了你了。”
小丫头叶子端了热水进来,又出去拾了柴炭进来生了火,屋里这才有点活人气。叶子气鼓鼓地说:“这男人们,没个有良心的。姐姐好时,都争着递金送银,看着不行了,就都没影了!”说着看了守忠一眼,又道,“你也看看行了,别给你惹了晦气。”说完转身出门,不再言语了。
觉着有些热气,眼前朦胧有亮光,嫣红幽幽地醒转过来,见守忠正坐在身边给她擦着头脸,眼泪再也忍不住,断了线地落下来,抿了干裂的嘴唇嘶哑地说:“我说我这就死了吧……”守忠听见有声音,吓了一跳,看着嫣红醒了,忙扶她起来,拿了碗水来,喂她喝了。这下嫣红才哭出声音来:“算你还是个又良心的。我以为再也活不成了。”
“你咋这愣呢?往马蹄子下头钻,这还不是寻死!”守忠也拭了泪,“圪装(假装)下得行了,这差点要了命!不是说好不寻死么!”
“圪装能哄过日本人?”嫣红喘了口气,“好在蹬我那马是德王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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