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过年(一)
守义听了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家丑不可外扬,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知道就行了,我妈说啥,你就当没听见,该咋过还咋过。”
芸香听了也笑了,说:“前儿老二回来也说过这话,当时我还没弄机明(清楚),后来我可领教了,你妈可真是会当婆婆!
守义听了也不言语,下地把箱子提上来,放到炕上,打开一一整理。拿出两个油纸的点心包,递给芸香,说:“这是稻香村的萨琪玛和牛舌头(一种圆锯形的咸味点心),想着你们女的好吃个零嘴,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好吃哪个吃哪个。”接着打开个软软的纸包,抖出一件条纹格格儿旗袍,笑着说:“想着你穿了好看,就买了,也不知道合身不。”芸香喜得接过来,看了又看,说:“没事,不合身我改改。”见还有东西,忙得放在一边又看。守义这下拎出一件大衣来,抖一抖,递给媳妇,说:“这新媳妇拜年没件新衣裳还行?就是怕大,你撑不起来。”
芸香眼睛一亮,是件呢子大氅!拿到手里摸摸,真厚实,看着针脚均匀,想是机器扎(缝)的。领子、袖子无一不满意,就是没掐腰,估计确实有些大。一边看一边就穿在身上,肩也有些塌,腰也有些肥,衣服也长了些,更显得芸香像个装进这件大衣服里的小娃娃了。她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满意地笑着,说:“这材地(布料)真好,密咚咚(厚实)的,就是大点,一会儿我就改,明天就穿上!”
守义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不会买。以后钱给你,你买。”说完又拿出一双皮鞋来,“穿呢子大氅穿双布棉鞋也不好看,就买了皮鞋。不过我估计又大了。”
“大了垫付鞋垫,不行垫两付,再不行塞点棉花。有鞋还愁穿呢?”芸香咯咯笑着拿了鞋看,守义凑过来解释“这是羊皮鞋,软,好穿,不拧脚。鞋跟我也给换成牛筋的了,只要大小合适,保证好走路,跑也没问题。”
“这心最难得,也不枉我为你担惊受怕了。”芸香看看摆列了一炕的东西,笑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守义。见他又从怀里费劲地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口袋来,递过来,芸香笑着接过,说:“不会又是金镯子吧?可别再乱花钱了,枪林弹雨拿命换的钱,省着点花。”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大洋、法币都有,娶完你就剩这些了,都给你。以后你管上,咱们好好过光景。”守义郑重地按了按这个钱口袋,看着芸香的眼睛诚恳地说。
芸香心里一阵感动,泪盈于睫,用力地点点头,说:“嗯,以后咱们生儿育女,一定过得红红火火。”
这一室的温馨,似乎阻挡住了外面呼啸的北风,在这滴水成冰的腊月里,还有什么有情人火热的心更让人感到温暖与激动?就这样,在絮絮的闲话里,在忙碌的修改衣服中,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两个人终于度过了除夕前夜。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就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鞭炮的声音。守义忙得起来,穿好衣服就要下地,芸香听了动静也要起身,却被守义摁了回去,又掖了掖被角,说:“你再睡会儿,我给贴对子(对联)去。”说完轻轻地就走了,芸香只得又躺回去,悄悄地摸了摸下身,还是觉得火辣辣的疼,又红着脸把被子蒙住。辗转了一会儿,没了困头,怎也睡不着了。她也不点灯,摸索着把衣服穿上,把被褥叠好放在炕柜上,悄悄把身下垫着的小褥子拆开了,放在铜盆里,接了水,看着天已麻生(蒙蒙)亮了,犹豫要不要点灯洗,婆婆却敲门进来,见她站在地上端了个盆,吓了一跳,说:“哎呦妈呦!这黑洞洞的,咋不点灯?”说着拿曲灯儿(火柴)点着煤油灯,这才看见她盆里的褥单上沾了血迹,先是撇了撇嘴,又点点头说:“点上灯洗哇!那能洗干净?洗完搁(收拾)好,就去厨房,紧忙兰(忙乱)的就黑夜了。”
芸香红了脸点点头,抓了盆边的手紧紧握着,关节都发白了。见婆婆说完就走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说:“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男人回来了,她也不敢明着欺负我了。”想归想,手里却不停,忙着洗涮了,晾出去。又回屋把过年要换的新衣服都整理好,放在伸手就能取得地方。把屋子又打扫了一遍,芸香就忙忙地往前院去了。
一进前院,就见院子当中已拿炭磊好了旺火,下圆上尖好像那宝塔,上面还贴着“旺气冲天”四个字的红贴。东墙上贴着“抬头见喜”,照壁上贴着“出门见喜”,上房下房都贴上了对子,只有西下房还是黑黢黢的。又见守义正在扫院,就走过去问:“这对子都是谁写的?虽不认得,看着字挺好。”
守义停了扫把,憨憨地笑了笑,说:“胡先生写的,我字不好,端不出去。”说完不好意思地又笑了,“你还疼不疼?正好赶了个过大年,也不能多睡会儿。”看了左右没人,他悄悄地问芸香。
芸香一下骚了个大红脸,狠狠剜了男人一眼,声如蚊呐:“大白天的,你这是做啥呢?往后再不理你了!”说着一甩手,扭脸进了厨房。守义见了也不恼,挠着头又笑起来。
刚进厨房就见婆婆正端了陶盆站在门口,差点撞上,吓得芸香一个趔趄,忙往后退,就听婆婆阴阳怪气地说:“想戏捣以后回你们那厢去,这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人们看了笑话!”
芸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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