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天已擦黑了。芸香一径走到厨房里,取下一块肉剔了皮,细细地剁成馅;又剁了一把葱,一把韭菜,发了一小碟木耳。把这些都放入陶盆,撒上盐,姜末,花椒面,淋上两滴麻油,拌了拌,舔舔筷子头,芸香觉得行了,就去和面。正擀面呢,厨房门开了,原来是肖掌柜。
“这就做上了,也不上炕先缓缓。”他提溜过小板凳,坐在灶边开始拉风箱,“买上没?”
“没,今儿点货,已定上了,明天去柜上取就行。”一张馅饼出锅,香味儿登时四溢。
“还是我女儿手艺好,这馅饼那百花烧麦也好吃!”
“大大就胡说哇,火别太大了,看焦了的。”父女俩说说笑笑,四五张馅饼都烙好了。
“火行了,您儿上上房吧。我一会倒好醋,给端上去。”
“够吃就行了,别浪费了。”肖掌柜拍拍粘在衣襟上的面,“可惜了了的……”顺手捡起一颗掉在地上的黄豆填在嘴里“圪崩,圪崩”的嚼起来。
“那是生……”估计肖掌柜也没听见,芸香也只好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回到厨房,捣了两瓣蒜,用陈醋泡好;松根丝,芥菜丝用吃碟盛好;一碗小米粥;加上烙好的馅饼全部都放在茶盘里。芸香端好饭进了上房,摆在炕桌上,布上了筷子,这才说道:“大大,妈,吃饭吧。”
肖婶子这才扭过脸来,端坐在炕桌旁:“他大,吃吧。”肖掌柜拿起一张饼蘸了醋,就着碗吃起来,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都吃,都吃。”
肖婶子一脸鄙夷,夹了两口咸菜丝,斯条慢理地把一碗粥喝完了。抬起头看看吃得油光满面的男人,似乎也有了点笑容。她看看也摆好碗筷的两个女儿,都规规矩矩的坐在板凳上。
“明天都跟我去看戏吧,说是‘小电灯’要来唱梆子戏。顺便也一人扯上一件衣裳。慧香,你这次让谁做呀?”虽说已上了高小,却还是一脸稚气的慧香笑嘻嘻的搂着芸香的胳膊,说:“二姐给我做。裁缝都没二姐做得好!同学们都说好呢!”
“叫大姐!咋叫二姐么!”肖掌柜虽喊着,脸上却不以为然。
“都是女儿,叫啥哇咋呀!”肖婶子话没落音眼就红了。
“妈今年肯定能怀上儿子!”姐妹俩异口同声道。
“没事说啥儿子呢!明儿个好好看戏去!”肖掌柜强撑着把两个闺女撵到下房,摸摸自己已有点谢顶的脑门,心酸地落下一滴眼泪。
第二天一大清早,从第一班来平城的火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国民革命军军服的军官,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皮箱的小兵。接站的、下车的都在悄悄议论,只见他二人神色匆匆的向着城里走去。
童家铺子的门板刚卸下来,准备开张营业。就听得后宅一片人声,纷纷嚷道:“大少东家回来了!”“几时到的?”“坐啥车?”“说不定还骑马呢?”“有人接应着没?”……
童张氏站在门首支应着,看得眼都酸了,这才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军服,腰直背挺,健步如飞的年轻人走来。她身子一颤,几乎哭出来:“老二……”
“妈,是我。老大。”国字脸,剑眉星目,薄嘴唇。一身军装更衬得童守义威武英挺,气度不凡。
“老大啊!”童张氏蹭蹭眼泪,“穿上这身衣服更像你弟弟了,弟兄俩活模脱样的!快进屋!”
“嗯。妈慢点。进屋再说。”守义扶了母亲迈过门坎,绕过“五福临门”的砖雕照壁,看着壁角的兽头下有块砖要掉下的样子,掉过脸对跟着的小兵说,“你先去下房吃点饭。完了,寻个泥铲。一会儿我给修修,看掉下来砸着人的。”
“家里男人都不在,我一个女人能守住门户就不错了。你这次回来,可赶紧……”
“给先人上过香,再说这事。”守义皱了皱眉,打断了母亲的话,随即迈步进了堂屋。
堂屋正面挂着一幅《猛虎下山》的中堂,下面案几架子上摆着层层叠叠的牌位,供桌上摆着时鲜果子、油炸供果。守义拿起三根线香凑在蜡烛上点着,执在手中对着先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把香插入到香炉中,接着又在案下蒲团上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张氏也陪着上了三柱香,堂屋里安静的竟有些森冷。
“走吧,到上房。我跟您说点儿事。”守义扶住母亲慢步出了堂屋,进了上房。
“老大啊!这次回来说啥也定个媳妇吧,钱不够从家里拿。将将儿说跟我说事,是不是看上哪家女子了?妈给找媒人说去!”张氏上了炕,拉着守义的手不放。
“妈,您别急。让我先坐下,喝口水。”守义拎起炕桌上的搂壶,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今年的砖茶不好,味淡。”
“老大,快说吧。夜儿个你大大也说了,你这都三十六了,再不娶!这是要给童家绝后呢!”张氏刚掖进去的帕子又拿了出来,拭着眼角。
“嗯,没啥。老二那边啥情况?”
“别提老二,他不认我这妈!我也没他这儿子!为了个女人……连妈也不要了!”
“那就是还不回来。您也别就念这茬儿,过段时间就回呀!咋说也是您亲生的。”守义不以为然的笑笑,拉开皮箱取出一个包袱,“从银川给您带的滩羊皮袄,全是九打弯儿,我亲手熟的皮子。还有一双皮手套,也是我自己儿做的,省得您冬天手疼。”
“真是好孩子!老二我看他就是洋墨水喝多了,早知道也就让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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