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听您儿的。”说着他把母亲扶上炕,把炕桌挪到边上,“那我就回去了。您睡哇。”说完赶紧撩帘子出了门,不忘把上房门拽上,这才离开。他走过西下房,本想进去和弟弟说两句,可见里面黑黢黢的,叹了口气,又收回脚步,往后院走去。
芸香这边把锅碗洗涮干净,收拾整齐,出了厨房门看见上房也熄了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门进去,就见守义已经躺在炕上了,她上去推了一把,问:“不洗了?就这睡呀?”
守义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腰一拉,正好倒在跟前,眼也不睁说:“洗啥洗?明天再洗,今天乏了,睡哇。”说完欠起身把灯熄了。
芸香笑着也不理他,自己起来展开被子,又摸索着要去点灯,守义把她又拽回被窝,搂到跟前:“不许出去了,男人在炕上等半天了。你就往下跑,啥时候能生出儿子?”
她听得噗嗤一笑,说:“这可是听了你妈一晚上大道理,来我这儿撒气呢?”
“啥?这又跟我妈扯上啥关系了?赶紧进来,脱衣服睡觉!”守义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
“行了,我得洗洗。满身都是饭味儿,油腻腻的,不好闻。”芸香还是起来,点上灯,拿铜盆倒上水。
“唉,我不嫌得行了。想洗洗哇。”守义翻过身来,趴着看媳妇洗脸,露出光溜溜结实的肩膀来。
芸香洗干净脸和手,又摆了毛巾,背过身去把身上也擦了擦。守义见她转过身去,笑了说:“又不是没见过,干啥还转过去?还怕我看见?”
芸香听了红了脸,正想不出拿什么话回他,忽又想起吃饭时候的事来,就问:“甭说这些疯话。刚才吃饭时候你妈说的‘正经事’我可是听见一句,说你‘快四十的人’了,这是啥意思?你到底多大了?”
“啥?我多大了?咋想起问这事儿来?”守义被问地一愣。
“甭管,先说你到底多大了?”
“虚三十七了,咋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啥?三十七?真的?”芸香听了也不擦洗了,毛巾甩盆里,上了炕,坐在跟前问。
“真的。我啥时候哄过你?”守义见她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忙坐起来,披上衣裳。
“没哄过?”芸香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狠狠地观察守义这张脸,离得这么近,额上也没有一条抬头纹,整张脸连一个褶也没有,头发也如墨染一般,黑油亮黑油亮的,哪能像个要当爷爷的人?她心里默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都是命!”脸上却拉长了说:“别的那些我都不说了,你这娶媳妇还带瞒岁数呢?”
“没瞒你呀?”守义还是很不明白的样子,他也疑惑地问,“你真不知道我多大了?”
“不知道!知道你这么老了能嫁?人(家)还不够二十呢!”芸香说着说着低了头,偷眼瞧着他。
“哈哈!可你也没问过我多大了?”守义也好奇起来。
“可恨那媒人张婶,她让我自己看。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哪好意思硬看硬问?见你模样,估么就是个二十七八,谁知道都这么老了!”芸香一面埋怨着,一面艾艾地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子。
“二十七八?哈哈!看来张婶这一块大洋的茶钱给值了!咋啦?后悔了?”守义起来搂住媳妇。
“这姑娘换个媳妇,后悔也迟了!”芸香翻着眼睛嗔道。
“迟了那咱就睡他哇!”守义伸手把灯又熄了。
“呀!洗了脚的!嗯……起码把水倒了!哦……嗯……”
灯熄月娑婆,衣褪,一室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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