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婶听了忙挣扎了起来,可又没有丝毫力气了,就看着女儿指指衣箱。芸香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开了箱盖,取出放在浮头(手边)的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早就预备好的衣裳被褥,一叠草纸下头,洗得干干净净的棉门帘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最下面。她把草纸给放到炕上,门帘朝里挂上,衣服被褥展开放好。慧香也端了糖水上来了,说道:“热乎乎正好喝!妈——”她也一样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芸香赶忙接过碗,撵她出去:“行了,你下去哇。这儿有我就行了。”慧香出去了,又探了头进来问:“真不用我了?”
芸香跺着脚说:“小姑奶奶!您儿快歇着去哇!丫着门帘看进了风吹着妈的!”一句话吓得慧香急忙缩了头回去,又使劲往展揪了揪门帘,看是不是严实了。
肖婶喝了两口糖水,似乎有了些力气,觉得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疼起来,知道是快要生了,就用力努(向下使力挤压)起来。老娘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按了按肚子,就见个孩子的头出来了,很快又缩回去了,芸香吓得惊呼:“咋又回去了?”
这老娘婆剜她一眼,说:“也不怕把你妈惊着。哇哇啥?这是进去翻个身,仰面朝天生不出,脸朝下才行。这叫先见天后见地。”见人家平静的样子,芸香忐忑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孩子的头又出来了,真是脸朝下,老娘婆立刻到跟前帮着往出接,嘴里安排道:“去哇,端热水来哇。”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听她爹肖掌柜说:“我给端的门口,你接进去。省得出来进去忽沙(扇)的有风。”芸香听了又忙得回转过来,就见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拖着长长的脐带被老娘婆放在草纸上。这老人儿手脚真是麻利,两下剪断脐带绾了疙瘩拿香灰抹上,提住脚跟“啪啪”屁股上拍了两把,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再次被放在了草纸上。老娘婆把衣包(胎盘)收拾起来,问还在迷蒙状态的产妇:“这衣包要吧?不要我就拿走了,少跟你要一块钱。”
肖婶虽是筋疲力尽可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用力睁开眼,虚弱地问道:“啥?这儿子的衣包可不能给你,得埋门鞋(门槛)底下。”
“儿子啥呢儿子!又是个女子!”老娘婆撇了嘴冷冷地说道。
“啥?”芸香忙跑过去仔细一看,果真是个女孩儿,心里也是一阵焦急,“明明说的是个儿子,咋成女儿了?”说着看向接生婆。
“那我能知道?这家里头再行(找)不出第二个孩子,总不能是我给换了哇。你这衣包到底要不要?”老娘婆又一次追问。
肖婶听了这话,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更像是跌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里,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冷,灰心丧气地说:“不要了,你都拿走,连这个女子也都一遍(一起)拿走,眼不见为净……”说着伤心难过的眼泪不争气地滚滚而落。
老娘婆一听连孩子也不要了,忙端详起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婴,虽没睁开眼睛,可也是小鼻子小嘴是个挺好的孩子,她又追问一句:“这女子真不要了?”
“要这做啥?我这辈子是抬不起头了!连个儿子也不会生!”这些年因为没有儿子,肖婶一直心里不痛快,这次怀孕本是满心欢喜要得个儿子,却不料还是个女儿,以往种种纷至沓来,心中一阵悲苦,说话竟有些怨恨了,“不要了!有人要送了人,没人要您儿就给处理了算了!”
老娘婆听了,也泛起同情之意,叹了口气说:“我这儿有个办法,你看要不试试?”
“啥办法?这生也生下来了,还能变成儿子?”肖婶听说有办法,咽了眼泪,喘着气问。芸香赶紧给母亲身后垫上一个枕头,不敢多听,悄悄端了水进来,棉花沾了热水给母亲擦拭起来。
老娘婆伸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说:“大北门有家人家生了五个儿子,这老五就是我昨天接的。他们想用这老五换个女儿,你这不正好想要个儿子,这一换你也有儿子了,他也有女儿了,挺好!”
“能行?”肖婶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却又有些犹疑。
“有啥不行的?你这又不是高门大户的怕乱了种肠(种子),就是想有个儿子老了有靠。这从小拉大,你不说,我不说,跟亲的是一样样的!再说了吃谁的像谁,长长就跟你们家人一样了。”老娘婆耐心说着好处。
“行!那就换他。可我这姑娘换人家个儿子,总得给点啥,立个字据哇?没了两三天翻心(后悔)了,又跟我要咋办?”肖婶不无担心地问道。
“人家要两块大洋,五斤红糖。我给你当保人,肯定不来要!这都四个后生了,就爱见(喜欢)个女儿才生的老五,没想还是个儿子。”老娘婆拍着胸脯保证道。
“真是天旱雨涝不均匀,我这儿哇盼儿盼的眼也干了,人家这四五个四五个的养!”肖婶又是一阵摇头感慨,“行!我这估么也再养不出了,就换了哇。二女儿,去铺柜要(称)五斤红糖,包好。”想的有了儿子,她也似乎有了精神,从枕头底下摸出塞在枕套里的两块银元递到老娘婆的手中,“就托付了你了。”
“没问题,黑了就给你送回来了。”老娘婆用小棉被将躺在炕上半天没人理的女婴包裹起来,抱着就出了门。这时屋里这些污秽的东西已经被芸香打扫的差不多了,肖婶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说:“去拉开抽屉把红布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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