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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孟一眼就被矿长相对了,留下他做了小工,因着也没有亲人在矿上,就让他和看门老汉做个伴,晚上也睡在这里。
大孟满心欢喜,自己也算成了工人,看来离开家走西口走对了,要不然还得在地里刨食。家里那点薄田,大哥一个人都不够种的,怎么能养活了他们兄弟三个和小妹呢?只要自己不怕苦肯干,在这里站住脚,把小妹也接过来,可要供小妹念书!
就这样大孟在仝家庄矿也算干住了,几个月过后,他正式成了大工,顶上矿灯背上铁钎真正开始下井挖煤了。大孟觉得这活儿也没比当学徒辛苦多少,就是得时时刻刻小心。
终于到了发工钱的日子了,所有的矿工们都挨挨挤挤凑在吃饭的棚子里。会计一言不发地拨拉着眼前的算盘,眉头皱的好像这是从他腰包里掏钱一样。
矿长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就用烟锅敲敲平时叫班时候敲的那截子铁轨,一阵“铛铛铛”刺耳的声音过后,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矿工们都安静了下来。
矿长指指前面蹲在吃饭桌子上的几个工人骂:“那是吃饭的地方,能随便圪蹴(蹲)?快下来!还有那板凳上头圪蹴的,也下来!要坐就好好坐!一点样也没有!”
“要啥样?”“哈哈,就是!”“发工钱就发工钱哇!说这些寡话做啥?””就是,就是!爷还等钱进城呢!“这群糙老爷们又开始吵吵嚷嚷了,这些矿工大都不是本地人,不出二分钟天南海北的听也没听过的各式脏话就骂开了。
矿长也是无奈,用力又敲了好几下铁轨,大骂:“都是些个枪崩猴!到底要不要工钱?不要我可回了!“说着就要收拾手里的提包准备走。
这下大伙都安静了下来,一个老油条模样的矿工歪戴着藤帽,瘪着嘴斜着眼:“您老赶紧放话,发工钱俺们就等着,不发,俺们就蹦了!“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大孟心里其实是忐忑的,他虽说是十二就跟着哥哥一起走走闯闯,可真正自己一个人出来寻营生还是第一次。
之前当学徒时候的肖掌柜也是个老实人,哪里见过这些嘴里心里没天没地的人?这可是自己到了矿上之后第一次领工钱,生怕因为这些人胡说胡闹,矿长不给工钱了咋办?
老宁头——就是那看门的老汉,支支嘴儿:“没事儿,回回不到晌午根本不发!矿长也是怕人们拿上钱撒花(胡乱花)了,专门的!“
大孟半信半疑地看看老宁头又看看矿长,这群人又在那里不知道胡嚼(胡说)了一气啥,眼见太阳都升的老高高了,还没动静。大孟心里更难受了,本来捎信给二哥和娘,说是晌午回去吃饭,这下看来是闹不成了。
他耷拉着脸别过头去看窗户底下两个蚂蚁窜来窜去,矿长突然拔高的声音一下子把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行了行了!寡话说了一上午了,再说还得给你们管饭!这就领工钱哇!“这下工人们才真正来了兴头。
矿长又说:“是这样的,咱们这几个月一直没好好给大家伙儿发工钱,主要是因为城里头解放了,可多事情还闹不清楚,现在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就给大家发钱。”他指指左边的会计,说:“这次发的还是大洋,下月开始就给大家发人民币了!具体咋折算,会计也还没闹机明(清楚),下月再说哇!”又指指右边的口袋,说:“我也是为你们着想,怕你拿上钱也没处买粮去。想领钱的就去会计那儿,想领粮的到这边儿。一半儿一半儿的就到中间登记按手印,甭过后了不认账。”
大孟听了两眼发亮,他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领工钱。出城的时候城里头很多人家已经断粮好多天了,还听说有人已经饿死了,现在能有粮食那比多给一块钱还顶事。他站在地上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是该选择一半一半还是全领成粮食。
老宁头喘着过来扶住大孟,指着中间说:“后生,你一半一半哇!头一次拿回工钱去,光拿上粮食也不妥当,让你妈也高兴高兴!”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孟高兴地往前挤着,想要早点领上工钱回家。
终于挤上去了,会计见是这个小后生,眼镜往下滑了一下,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从上面看过去,问:“孟孝堂,你个后生家领上钱准备去干啥呀?”
“回家,给俄娘!”大孟愣愣地摸了摸头,笑着回答。
会计点点头,把眼镜扶了回去,说:“嗯,懂得给妈就是好后生,下月你头一个领,省的让妈在家等的心焦。”接着又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半一半哇?”见大孟点头,就数出几块钱递了过去,还不忘嘱咐,“可收好了!让你妈攒下等给娶媳妇!”
大孟连忙双手接过了紧紧攥在手里,也不理周围其他工友起哄,“大孟懂得啥叫娶媳妇吧?“”哈哈哈,要不今天让哥哥领上给开开荤去?“
他站到一边仔细又数了一次,居然有五块钱!这可是他见过的最多的钱了,这钱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真是有点烧手。大孟心里算计:五块钱要是省着点吃,怕是能吃半年了!一会儿回去全给了娘,让娘再给自己几个零钱,去买些毛巾胰子啥的,反正矿上也管饭,也没啥花钱处。
他走到领粮食的地方,抬眼看到矿长,忙的鞠了一躬,说:“谢谢矿长!“这下不止周围的矿工笑起来,连矿长也忍俊不禁,拎起一袋粮食放在桌子上,笑着拍起几层土来。”后生,你受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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