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捂着脸,露出泛红的眼睛来,眼珠子乱转,就想把眼泪卷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的。”
宋良阁这几年戒大烟没有成,跟她也有关系。
当初从天津离开的时候,江水眠完全没有想到宋良阁会有瘾。毕竟住在卢嵇家里那段时间,他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她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医生给开的止疼和镇定药里有不少的鸦片成分,宋良阁才一直没有显露出来,但在卢嵇家里的时候,在他缠着江水眠以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超过几倍剂量的在吃止疼片了。
宋良阁自己心里似乎能意识到一点。他本觉得自己该说。该告诉江水眠或者卢嵇。
可,江水眠因为腿伤的事情已经够小心了,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样;当年也是因为他戒了大烟,卢嵇才放心把她交给他,这事儿再出现一回,卢嵇或许就不肯让他再带她回家了。
他是戒了大烟,成了人样才开始养她的,江水眠从来没见过他抽,也从来没见过他戒。
宋良阁那时候一面又恐慌,又觉得自己能克服。既然能戒了一次,就能戒了第二次。
他是这么想的,事情却并不这么顺利。
不论是止疼药里带的,还是之前在海边仓库里抽得,都纯度远比宋良阁以前用的高。更何况,这玩意儿戒一次之后复吸,再戒就要难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他回去了之后,紧接着就是冬天,腿上恢复的远不如想象中好,疼痛如影随形,等卧床一个冬天之后再下地,他发现自己已经跛了。
李颠住到他们家里,这一个冬天都是江水眠在教他习武。他听见李颠说要叫她一声师父,但江水眠却说自己只算个师姐,他正儿八经的师父还是宋良阁。
宋良阁心里却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教李颠什么东西了。
李颠性子倒是也还算老实,白婆年纪大了做不得重活,宋良阁又腿脚不太好,宅子里基本都是靠又当徒弟又当长工的李颠撑着。江水眠嘴毒,对他总是冷嘲热讽的,气他才能不够脑子太笨,但也拿出十分的精力去教他,把宋良阁曾经带她的那套法子,又都一丝不苟的传给了李颠。
李颠也曾问过江水眠为什么要教他这么仔细。江水眠随口糊弄到:“是啊,我教你十分,你能学两分半就不错了,我要是再拿两分半的精力教你,你还能学会什么?到时候出去不还是丢我师父的人么?”
江水眠教他的同时,却也满心想要报复,不论下雪降霜,她都穿着薄褂子在院子里练到夜里。等开春了,她在上海的中学开学了,她去上学的时候,宋良阁也略显蹒跚的走进院子里,他拿起来自己以前常用的朴刀,刀柄冰凉的扎手,他前进几步,挥了一下——就像个刚学武没几年的生手。
李颠从后院拎着水走出来看见这一幕,静静站在廊门下半天没说话。
宋良阁回头看到他,抛下朴刀回屋了。
他已经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教不了眠眠了。
江水眠出去上课的时候,便是他在家练武的时候。但是越练越觉得和之前差距越大,他甚至没法想象如果是这样的自己,面对栾老,面对其他武行的高手时,会输的有多惨。
李颠本来撞见他练武都连忙绕路走开,直到宋良阁叫他:“你过来。我们试一下。”
就算宋良阁水平倒退,也不是刚学武没多久的李颠能赢的。但宋良阁也不得不说,江水眠教他教的很好。或许也是李颠知道自己笨,不会耍花招耍聪明,学的慢也极其踏实。
而这短时间,江水眠渐渐觉出来,李颠不可能就因为夏恒要他偷师的命令,才背井离乡南下,吃这么多苦干这么多活。她有时候撞见李颠练武,那种反复练习的耐性和倔劲儿,只能证明,他是真的想习武,也喜欢这套和武行截然不同的武功。
江水眠教他的时候,嘴毒脾气差,但也算好好教。但宋良阁教他的时候,不如说是单方面揍他,毫不留情的把李颠当做习武用的沙包。
宋良阁想的是:李颠既然想来偷师,以后还想靠从他手里传下来的这门本事在天津武行落脚,这些苦,都是他该吃的。
这也正是李颠对宋良阁心含恐惧,却更亲近江水眠的原因吧。
而另一方面,腿疼加上武艺衰退,使宋良阁愈来愈离不开大烟。对于经贸发达的苏州来说,想要到手大烟膏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就这样一边对自己失望唾弃,一边躺在家里吸烟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他有时候常想,自己到底还有什么。
去天津是为了他自己喜欢多年也追逐多年的武艺本身,也为了向栾老证明自己,想得到他的肯定与理解。结果便是,当年在他心里如圣地一般的天津武行崩塌了,他自己的武艺一退千里,甚至连他心里又瞧不起又敬佩的栾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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