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喝茶用。她和卢嵇住的这半边,是池塘楼台边的一组小洋楼。
一组洋楼中有好几栋错落,中间那栋大许多,车也可直接停到后门,每层可能四五个房间,卢嵇独住。她是斜后方一座小楼,一层只有两个房间,阳台宽敞,一楼有回廊和主楼连着。
卢嵇平日午饭和手底下的小武、孙叔一起吃,让最贴近的几个心腹平起平坐吃饭、打牌,是不少大户人家已示交情的习惯。
晚上他都一个人吃。
今日小圆桌对面多摆了一套餐具,该来的人迟迟不来。
卢嵇也不多说多问,就坐着看报,不紧不慢。
拿着报纸,字从眼前淌下去,卢嵇脑子里想的全是——今天白天他实在太轻浮了啊!
虽然他在外也装轻浮装惯了,可是明明就跟江水眠差辈似的,忽然就提出说让她进门当姨太太的事儿,也太荒唐了。
他当年还说过一定将她养大,送她出去读书,花血本给她当嫁妆。这回得了,嫁妆钱真是省了,嫁到他自己家里来了。
而且,江水眠还真就这么同意了!她就是傻!
是不是别人跟她这么说,她也会傻呵呵点头?!
往后怎么办,真就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到底又该怎么做?
没过多久,就听见脚步声冲进楼内,到了饭厅门外,才放慢了脚步。
轻巧的脚步声拘束的走进来,鲁妈站在隔门外笑:“江小姐来了。”
江水眠坐到对面,小厨房的人开始往里端饭菜,卢嵇这才放下报纸。自家吃饭,也不会有人在旁边站着看,鲁妈在外间有小桌,她也去吃了,屋里如平时一样退的一干二净。
卢嵇想了好久,觉得自己应该装出一点威严来,毕竟要跟她说些事情,如果她意识不到重要性,往外头乱说就不好了。
他抬起眼打量江水眠的时候,她也捧着饭碗,眼睛越过碗沿偷偷摸摸的看她,四目相对,卢嵇心底一颤,江水眠眉毛一抖。她立刻收回目光,两只白瓷似的手抱着碗,跟饭粒大眼瞪小眼。
卢嵇看见她十根手指上,相当潦草——可以说是气死人的涂着那红色的美指油。
指甲旁边的皮肤上都有美指油,涂的凹凸不平,还有一些有没干之前被蹭掉的痕迹。
他心底乱起来。
卢嵇觉得自己让人去买美指油的行为就挺可笑的。
美指油很不配她。江水眠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她又练武多年,是个小侠女,怎么会涂这些玩意儿。
可看她用了,卢嵇又觉得她居然到了爱美的年纪。那个小丫头也开始希望自己变漂亮了?是不是下一步就会喜欢漂亮衣裳,喜欢注意别人,考虑什么时候嫁人了?
跟宋良阁的放养不一样,他面上嬉皮笑脸的对她,实则怀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卢嵇把这种心情自顾自比作“青春期女儿的父亲”,以至于忘了白天谈话后,江水眠马上就算是嫁给他了。
这种落差,显然两个人都不能适应。
卢嵇心里乱,放下饭碗,声音重了一点。
江水眠立时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抬起头来,端着饭碗不知道是不是她也该放下。这几年,她对外装天真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
卢嵇也惯常是表面功夫了得,笑道:“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江水眠:“啊?”
卢嵇罗里吧嗦的又嘴贱起来:“手上涂的这样血淋淋,拔了指甲也没有你惨烈。就算卸了美指油,也活像是我扶贫了,我都跟肃卿说了多少回,买点好衣服穿。别的你学得多不多我不知道,他这个河北果农的朴素审美,你可真是学了十成十。下次给你弄点粉毛线扎头,再穿个绿油油的棉袄配个被面似的红裤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跟仙子似的美了。”
江水眠:……你丫这些年就嘴欠见长。
她绞着手指,故意道:“老爷。这东西是用小刷子的啊,我不会弄。”
卢嵇噎了噎:“你叫什么?”
卢嵇心道,卢先生三个字都差点把他憋死,再叫老爷,是要气死他么?!
江水眠憋笑,面上一本正经:“鲁妈说了,我要管卢先生叫老爷。”
卢嵇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荒唐的笑了:“你怎么不叫我大官人呢。叫爷不打紧,可我到底有多老。”他居然还在意起这个了。
江水眠委屈:“那我要叫什么?”
卢嵇也不知道,他闷头吃饭,故意考她似的:“自己想。”
江水眠:“叫卢先生不是太疏远了么。”
卢嵇:这倒也是。
江水眠:“别的我也不敢叫。”
卢嵇抬眼挑眉:“别的什么?”
江水眠试探:“焕初……”
卢嵇:“……”其实这样叫也挺好的,他心里被这两个字烫的熨帖极了。
却笑嘻嘻:“江水眠,你胆子要上天了是吧。这还是进家门第一天,过几天就要指着我的鼻子喊我姓卢的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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