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话道:“肃卿,应该就是这两个。”
马褂男摘掉帽子,也露出他刚被剪了辫后的脑门,慢吞吞的在马上弓腰做礼:“你们……是从常熟买了好多小娘鱼的张家父子?哦,我姓宋,宋良阁。”
老头捏着清末留下来修了又坏,坏了又修的老□□没松手:“咋个?你是卖错了闺女过来讨?”
西装男开口,可他苏州话实在太差劲,口音奇怪的笑着扯谎道:“哎,有家里下人偷了我妹妹家的闺女来卖。有么有个姓江的丫头?”
老头:“这年头都没人入户,一群丫头没问过名字。”
宋良阁比西装男靠前几步,下了马,拍了拍褂子,微微驼背,和声和气商量道:“能让我来瞧瞧不?要找着了,北洋币、奉天币都有,哪个都能出。”
他声音轻柔,仿佛在用气发声,发音又含混,不仔细凝神听就要从耳边溜走。
老头拎着枪下车:“现在大清的币换不上价。鹰洋有的不?”
宋良阁点头:“当然有。”
他回过头:“卢嵇,你准备拿钱,别动。”
老头把驴车车门打开,宋良阁拎了马灯,站在车前头不动。
卢嵇坐在马背上,手里捏着钱袋,挑眉看了看那老头,继续用那娘里娘气的奇怪苏州口音,笑道:“你们三个人中两个拿枪,他到后头让你们给宰了,钱不都到你们手里了么?把人都带到前面来,前面灯多,我仔细看看。”
两个驴车上下来十几个小丫头,个子高的看起来都十四五岁了,最小的看起来也就五六岁,脸上都脏兮兮的,不好看清。
宋良阁挽了袖子,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把灯拎高,凑过去一个个的看。
他瞧的仔细,只是天生眉角眼角都微微垂着,无精打采的老好人模样。
显然是有小姑娘在后头听见了他说话,竟开始掉眼泪,对远处的卢嵇伸手喊:“舅舅。”
一时此起彼伏喊舅声,老头嗤笑:“哪来那么多小外甥女。”
有的小姑娘刘海太长,他轻轻碰了碰头发,看的仔仔细细,轻声道:“这么小的,能卖去哪里撒?”
老头拿谁也不信的谎话道:“上海建肥皂厂子哩,六岁到六十岁的女工都要的。有人专做租女工生意。”
宋良阁半晌也瞧不出来,转头问卢嵇:“多大岁数?长啥样子?”
卢嵇也怪恶心自己临时抱佛脚的吴语口音,他知道其他人听不懂,干脆用北京话道:“我也没见过啊。七八岁了吧,听说鼻子上有个红痣。你看那些哭的都不用问。在常熟的时候问过他们家老妈子,说是她爹妈心狠,给买了药毒哑了,不会说话了。”
江水眠站在一排小女孩儿里,就听懂了这句话。
她已经穿越过来快半个多月了,周边环境让她想骂娘也就罢了,她从小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一句吴语听不懂,也不敢乱开口,装了半个多月的哑巴。
眼前终于有人开口说了地地道道的北京话,而且七八岁,鼻子上有红痣,怎么都是指她。
江水眠犹豫片刻,猛地蹭了蹭鼻子,站出来一步。
宋良阁转头一看:“你就是江武帆的闺女?”
江水眠就只看着他嘴一张一合,也听不懂,犹豫再三,装哑巴下去什么也问不到。这两个人似乎并也不知她底细,她对远处骑在马上的西装男子道:“我没被毒哑。我不会说吴语。”
她这会儿定睛,才看清楚卢嵇。
卢嵇正把马灯拎到眼前,半边脸被火光映的透明,浅色瞳孔亮的像是能迸出擦火柴时硫火的星光。出色的五官反倒被光融了具体的模样,好像只剩下他嘴角满不在乎的笑,还有那张狂且锐气的气息,跟篝火似的让丈远的她也能感受到温度。
此时她一开口,宋良阁和卢嵇俱是一愣。
是个非常瘦小的小女孩儿,应该是这一群中最矮的一个,只擦净了鼻尖,一颗小红痣在鼻侧。
卢嵇拎着灯下马,没走过来。虽有西装得体身量修长,全都白瞎。
他偏像是不会站一样。宋良阁那是三步恨不得一叹气的弯腰驼背,他就是站不稳似的四处乱扭,江水眠觉得给他一点音乐他就能跳起巴扎嘿。
可就是扭成这样,都没破坏他身上那副公子哥的气质,卢嵇歪头笑道:“你爹妈不都是上海人,你怎么听不懂。”
江水眠反倒不怕了,突生变故,总是转机。她哑着嗓子:“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从小便只教我官话,说了吴语要打手的。”
卢嵇有点匪夷所思:“人在上海,不教南京话还教北京话?你爸妈叫什么?”
江水眠见过他们俩坐船和买卖人要填的纸片子:“江武帆,许兰。”
卢嵇单手插兜,挑眉:“那如果你父母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他们两个么?。”
江水眠抬眼:“你觉得呢。”
她真是死也认得。
卢嵇被这小豆丁说话的语气弄笑了,笑起来身子颠颠的:“哟,小丫头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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