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陈班主。
那时候昆曲已经不大赚钱了,他会唱京戏,却因为一些事情把头面戏服都封存不再唱京戏了。再加上本来年纪大了就不太能唱了,大多是在昆曲班子里教新人教孩子,三十多岁的时候,随着荒灾前两年的欠年,他所在的昆曲里顶梁柱似的大班子也散了。
陈班主是独自逃难的时候,见过小青子和他爹爹的。
陈班主有钱不敢外露,穿着布衣,拉着装头面的箱子,箱子上头一层塞满了稻草。一路上大家都在往苏北、安徽逃难,忽然有一天,一个背着女娃娃的男子走到他的车架旁边来,率先笑道:“瞧你饿的都快面黄肌瘦了,装了一箱子点翠、宝石的头面又有什么用,换不来一口稀粥喝。年老色衰虽然不太能唱了,可是你要是去拿这些东西跟那些财主换粮,也不至于到跟我们这些人一起逃难啊。”
陈班主大为戒备,也不知道这男子怎么知道他藏的钱财。他才不会肯信这男子的话。
一旦露财,必定被抢。
那男子就笑了笑:“要不这样,我这儿有粮食,我可以分你。不过等我们逃到没有灾荒的地方,我要你箱子里的东西的一半。”
陈班主也不大会撒谎,吓得脸都僵了:“……我箱子里只有稻草。”
男子笑了:“你知道别人叫我什么吗?梁上飞燕。”
陈班主这才知道,这人大抵是个有名的盗贼。
那男子背上的背篓里有个小女孩儿,好像还没大名,他就叫女孩儿小青子。陈班主问他名字,也不知道是江湖规矩还是什么,男子不肯说,只说自己叫亭三。
这一路寻找能救济的城,一路被官府赶出城外,陈班主饿的实在是快倒下去了,亭三又来游说,他便答应。但是要亭三给够他一路的干粮。
亭三立刻点头,在这些流民困在城外的时候,他把小青子交给陈班主,做了别样的打扮。破破烂烂的灰步麻衣外头,腰间束着一根油光锃亮的牛皮宽腰带,看样儿就是上头几代人传下来的。上头挂着一些磨得发红的钥匙铁棍小刀小弩,在腰间一荡一荡,却没有声音。
亭三神气十足的走了。
远远地能看见老城墙上,他跟只燕子似的顺着绳子掠上去。
亭三也不说自己是偷谁的,是怎么偷得。陈班主问他的时候,他总挤眉弄眼,后来实在受不住,将陈班主拽到一边,道:“小青子老问怎么偷,什么是偷。我是坏了烂了的,别带坏娃娃。他以后要读书,要当大官,娶媳妇的。你以为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不就是等找个地方安身,拿干净的钱去给他交学费就是!”
当大官娶媳妇?陈班主这时候才知道那个漂亮的女娃娃,原来是个男孩儿。
亭三道:“打扮成女孩儿,好养活。”
只是一路上饿死的人越来越多,陈班主信佛,心软,总想偷偷的塞干粮给别家孩子。亭三骂他几次不听,直接给他的干粮里下了méng_hàn_yào,要陈班主昏睡过去,然后推着陈班主的车带他离开了逃难的队伍,他们三人自己走。
陈班主醒来,气得与亭三大吵一架:“你看见那些孩子你也不救?一路上饿死了多少孩子,有的比小青子还小呢!”
亭三嚼着草叶笑:“去你妈的慈悲为怀。一路上多少没断奶的孩子,也没看见你家佛祖看你心软,让你长出两个□□去喂啊!就这么多人的口粮,让我一个去偷?你是想让我早死,然后你和我家小青子再饿死是吧!”
陈班主:“你至少可以分一点!分给一个孩子也是能救一条命啊!”
亭三一脚踹向他躺着的车架子:“我真是知道孙大圣想擂死唐僧是种什么感觉了。你都知道不漏财,却敢露比金银珠宝还值钱的干粮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怕是要把我儿子架在旗杆上,逼着我去偷来所有人的口粮,要不然就杀了他。老子说了只管你一个,你要是愿意回去送死,老子不如现在送你上路,你这一箱子金银细软,也就是我的了。”
陈班主抱着胳膊,知道亭三真有杀他的本事,心里气恨,没敢多说话。
亭三带他单独走,离逃难的队伍有些距离又不至于分开太远。
只是有一日,亭三夜里去偷,到了太阳出来,竟也没回来。小青子哭也哄不好,等了一日多,陈班主带着车架带着小青子走了一段,到了城墙边,听说设了一处排队极长的粥棚。他和小青子都饿得受不了,便背着小青子去了。
去排队,才听到队伍里的人一直在闲话。
说是昨儿夜里有个江湖大盗去偷粮,偷了之后出来遇见一大家子,那家里老人让粮给男人,男人让粮给女人孩子,结果男人老人都死完了,只剩下一个小媳妇带着亲戚家自己家十几个孩子,饿的四肢精瘦肚子如蚂蟥,摊在城墙根哀唤。
那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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