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盗实在不忍,就把粮食扔给那一家子,又去偷粮。可那大户人家有了戒备,备了枪,打中了那江洋大盗的腿。那大盗就被抓住绞死,剁了手,挂在城墙上头吓唬流民。
小青子饿的神志不清,没听见他们的嘴碎。陈班主排队一直排到夜里,终于弄了一碗凉稀粥,喂给小青子,将他抱回去后,怕他醒来跑丢了,连着破被褥将小青子绑在车架上,偷偷去城墙边看。
远远地,就看见城墙上头的一点火光里,一个人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胳膊断了,垂头被绳子高高的吊在那里。走近端详,陈班主看见了那条神气十足、油光锃亮的牛皮宽腰带,站了一会儿,转头走了。
万幸的是,这队少了一半人的逃难队伍,终于在四五日后到达安徽境内,总算是得了一些口粮,都活了下来。远远地,陈班主抱着一路哭,哭的眼也肿了嗓子也哑了的小青子,看见了那家人。
说是小媳妇,看起来十五六岁不到,也还是个孩子。其他孩子里最大的□□岁,最小的还在襁褓。大的抱着小的,其他的牵着手,排队去领粮。
大概几天前那从天而降一袋粮,让他们都活了。
陈班主缓过来了,典当了一些首饰得了钱,又买了些粮食。他去问那小媳妇,要不要来他新开的戏班子里做长工。那小媳妇带着孩子们磕头磕的黄土四起,跟他走了。
后来荒灾结束,陈班主一路顺着安徽回了苏州老家。小媳妇生了孩子就赶上荒灾,落下病,没到苏州就病死了。而陈班主一路挖着他来时偷偷埋下的金银细软,带着这荒唐的连个乐师都没的戏班子,拽上不知道多少没了爹妈的孩子,回到了苏州。
散尽除了头面戏服以外的家财,买了苏州的大院子,请了许妈这样的老妈子,真的开始教孩子们唱戏了。
让小青子当大官,他怕是没这个本事了。
教他不偷东西,教他安身立命,他大概还是能做到的。
孩子们各有小名,玩玩闹闹长大,唯有小青子随了他姓。
就是那双漂亮眼睛,泪不止似的,从小哭到了大。
陈青亭伏在江水眠肩上,说是不哭,总是忍不住,他埋怨起来:“我明明不想哭的,心里都想出不知道多少要骂的他们狗血淋头的话,想了要他们那些猪油蒙了心的人付出代价的办法,可就是挡不住——我真气,气自己眼睛不争气!”
江水眠也不是带着帕子的那种人,只能拿袖子给他擦脸。
过了一会儿,江水眠余光里看见有人探头探脑,她喝了一声:“谁!出来!”
那人从墙根后头出来了。穿着个黑袍子,方脸高个,五大三粗,短发后头还留了个流里流气的细辫儿。他挠了挠头,脚在地上搓了半天,抬起头来的陈青亭使劲揉了揉眼睛,认出来了:“许繁?”
原来是一直给陈青亭送礼的那个许妈的亲戚。
他一脸流氓相,生生憋出几分局促,吭了半天道:“节哀。”
陈青亭就算是给许繁差脸色,他那张哭肿的脸上也瞧不出来了。陈青亭道:“嗯,你来祭奠,我这儿谢过了。”
许繁蹭过来,手里递了一沓纸。
陈青亭凑到眼前翻看。那是几家剧院签的单子,说是已经收到了赔的款,对于陈青亭和戏班其他几位角儿缺席一事,不再追究。
许繁宽脸上挤出几分和善:“我、我把钱垫了。”
陈青亭抬头惊愕:“你——你以后来,来听我的戏,不用再拿银子了。我该给你唱的。”他苦笑一声:“若是你以后还能看见我唱戏。”
许繁手在袖子里动了动:“嗯……我想买你们班子。这些年收租开古董铺子攒了不少钱,你们这班子值多少钱?”
收租其实就是带着一帮混混逼租,有些帮派开古董铺子,那就是拿假货坑蒙拐骗。他发家的财,都不是什么干净钱。
许妈抠门,却也讲究,不愿意跟许繁这种亲戚来往。陈青亭若有多的选择,也不愿跟这种人来往。
他犹豫了一下,刁难道:“我们这些班子本来都是想去京津的……再说了,也不剩下几个像样的人了。”
许繁眼睛亮了亮:“去京津好啊。那里才是最该唱戏,懂戏的人也最多的地方。你有天分的很,就该去京津。要是我买了,我就都带着你们北上去。”
陈青亭似乎不敢信:“你——你要是肯养我们班子里所有人,我就不要卖班子,大家直接跟你走!”
许繁没想到他这样爽利,竟有几分不适应,挠了挠头:“那,你等等。我,我今日回去就跟他们说,我把铺子卖了,换成大洋。”
他说卖铺子就卖铺子?!这人莫不真是个戏痴!
许繁说着急急忙忙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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