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敬玄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神情一僵,对上谢珩肃然的目光。
二十岁的太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乌金冠上宝珠夺目,黑衣黑袍绣的是唯皇家可用的金线云纹。他并未则声,冷硬的面容微挑,眼神中若携带乌云风雷,隐然威压。满地官员跪地叩首,谢珩看都没看一眼,只管盯着宋敬玄。
片刻对峙,宋敬玄收回目光,眼底的挑衅和不服气毫不掩饰。
翻身下马,跪地再度行礼时,他的声音微微僵硬,“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谢珩不动声色,跨步上前,双手扶起李凤麟,“诸位免礼。”
李凤麟随之起身,“臣闻太子殿下驾临,已在城内备了接风宴,殿下请。黄将军,列位将军,请!”他的身后,几位官员让开道路,未敢开口。
谢珩说了声“有劳”,再度看向宋敬玄。
那位的脸色不大好看,哪怕众目睽睽,也不曾掩饰——仗着贵妃和皇子的势力成为京城一霸,在洛州只手遮天作威作福,公然抗旨,这位靠着裙带手握军权的都督显然不像是能城府掩藏的人。
谢珩一瞥即过,后面黄彦博跟宋敬玄也相识,抱拳寒暄两句。
一行人进城,果然街上肃清干净,半个人影也没有。
但谢珩能感觉到,即便两侧窗扇紧掩,后面也还是趴着充满好奇的百姓,隔了窗洞门缝打量他——他们会怎样看待这位太子?
这种隐隐的打量目光,直到渐近衙署,才算消失。
谢珩举目四顾,瞧着高墙楼阁分辨方向——
东南方数道街巷之外有座高塔,逃离后销声匿迹的傅伽罗,如今就住在那里?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心里那蠢蠢欲动的念头便又疯长跳窜。
谢珩竭力压住,驱走杂念,随同李凤麟入内。
迎驾的官员中,除了少数四品以上的之外,余下的皆朝着太子项背行个礼,各自回家。谢珩那些随驾侍卫也有人安排,留下黄彦博及中郎将、战青、刘铮和最精锐的二十人守着,余下的进了衙署隔壁的府中。
宴席已然齐备,分宾主入座。
宋敬玄当先举杯,恭迎太子驾临,稍解方才的僵冷氛围。
……
宴席散时,亥时已然过半。
纵然谢珩此来必定不善,席上倒也没见剑拔弩张的氛围,只是宋敬玄素来豪饮,又调了手底下数员粗豪都尉过来,借着酒席强灌。谢珩在外素来是冷硬威仪的姿态,那几人敬了几次就不敢打搅,只压着黄彦博轮番敬酒。
到得席散时,黄彦博满脸通红,双目无光,醉醉哒哒地被人扶走,宋敬玄这才满意,领着一众部将扬长走了。
谢珩也没放在心上,吩咐人送黄彦博回去,却单独召了李凤麟议事。
没过多久,战青从黄彦博那里回来,低声禀报,说黄彦博回去后就酒醒了,就在屋中待命。
谢珩难得的稍露笑意,倒也没再打搅他,只吩咐人加紧戒备。
当晚议事至深夜,谢珩才放走李凤麟,自往内间盥洗。
他初来乍到,宋敬玄那里必定格外留意戒备,纵然眼线进不到这府邸中,外围必定也没少费力。谢珩心知凶险,并不愿将伽罗也卷入其中,即便心急如焚,到底忍耐住了,没再出府。
只是心里终究焦躁,寒冬天气,往冷风里站了半天才算压下火气。
*
谢珩此次来洛州,打的是体察民情,深查匪类闹事的幌子。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身旁的黄彦博威武刚猛,所带的三百侍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队伍整肃,防卫严密,其中意图,不言自明。
洛州城的氛围稍稍紧张,各种流言悄然滋生,半个字不落地传入易家宅邸。
伽罗心里很不踏实。
连着两晚上没睡好觉,一会儿怕谢珩突然闯进来,一会儿又担心洛州形势凶险,谢珩会出意外,连梦里都不大安稳。
然而不踏实之余,站在紧绷的弦上,静下心衡量轻重安危,谋划前路将来,思绪却是越来越清晰了。
清晨起来,外头薄云遮日,她对着屋檐站到晌午,才用过午饭,岚姑便匆匆进来。
“外头刚递进来的消息,”岚姑喘着气,“殿下来了!”
伽罗前两日没见谢珩有动静,还只当他不会再来,闻言一怔,想都不想,转身就进了内间。因事先已有准备,她在屋里显眼处几乎没留半点起居所用的东西,躲进内间后,按着先前易铭指的路,从书架后一扇隐蔽的门进去,是一处暗室。
——这是屋子建造之初就有的,里头虽逼仄狭窄,却格外隐蔽坚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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