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臭无比,熏得我头晕脑胀。”李堂道长捂着口鼻,声音自指缝含糊溢出。
户绾亦捻起袖口遮挡在口鼻前,定睛一看,朦胧得见随从坐在小山包上喘息的轮廓。
“喂,你怎样了,可有受伤?”李堂道长捏着鼻子喊了声,浓重的鼻音甚滑稽。
“不要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止了户绾和李堂道长靠近随从的步伐。
户绾一下辨认出百里弥音的声音,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化不开的瘴气犹如一层层帐幔,即便几步之遥,视线亦难以企及。“阿音......是你吗?”
静待片刻不见对方回复,户绾正怀疑自己幻听,柔软的冰凉却悄悄裹覆上来,握住她的手。只消感受这熟悉的触感,户绾便知道是百里弥音无疑。回首,那人手执弯弓背着箭囊,沉静的眸子竟浮着一抹忧色。
“我就觉得有人一路尾随,可是你?”李堂道长问。
“嗯。”百里弥音淡淡道:“他死绝了,我们退开说话。”
说话间确实没再听到随从的喘息声,叫他亦不应声,不消想他已遭遇不测。户绾不免灰心丧气,方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在眼前弥逝,想起他一路活泼风趣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而她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住暗责自己,哪怕再快一点找到他,兴许结果迥异。
怪不得今晨百里弥音如此反常,想尝赤术汤药又想要雄黄粉,竟自昨夜便打定主意暗中保护户绾才会毫不犹豫答应让户绾进密林,亦没有一句叮咛。
“你......就这样进来了?”户绾蹙眉道。
“罐子里的药渣尚可滤出小半碗汤药,自己捣了些雄黄粉,很齐备,你莫要担心。”
“你今早喝没喝平日所服之药?”户绾但想她既然早已谋划好此事,必定背着自己将药倒了。“偷偷倒了?”
“不曾,你辛苦煎熬的药岂可浪费,让卜旦喝了。”百里弥音但想自己与卜旦均为外伤,应当药性相通。
户绾语结。
“小百里,那小子遭遇什么了?”李堂道长道:“你从里头出来,想必是先我们一步去救他了罢。”
“嗯,我听他叫声凄厉,不似受了惊吓,倒像痛苦的哀嚎,遂跟了过去。”
百里弥音找到他时,他正如方才所见那般坐在小山包上,许是吓飞了魂,只一味惨叫不迭,对她视而不见。强忍着刺鼻的腐臭气味凑近他,但见他眼神涣散,双手青筋暴突,紧紧攥着黑色软体蠕虫,每嘶嚎一声就捏一下,蠕虫早已肠子迸露血浆横流。显然他已神志不清,任百里弥音怎么使唤都没用。正琢磨把他拉离恶臭熏天的小山包,无意中发现他后腰处汨汨淌着血,摸上去却不见伤口。割开他的衣裳查看,只见后腰的毛孔不知如何被撑大,密密麻麻如筛子过滤般往外冒血。她见状,心知没救了,以眼前的出血量推测不消一会他便将失血过多而死。随后李堂道长和户绾赶了过来,百里弥音听到李堂道长的声音,当即走下小山包,方才留意到小山包的土质疏松湿软,便先出声阻止两人近前。蹲下细瞧脚下寸草不生的土地,颇似腐肉、腐叶、泥土的混合物,恶臭来源于此。
“我也是要疯了,连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祖师爷保佑啊。”李堂道长沮丧道。
“希望其他人进展顺利,别再有什么意外才好。”户绾心情凝重。
各人有各人的担忧。仨人见识过瘴气林的危险,不敢多耽搁,由百里弥音开道,李堂道长殿后,继续跋涉。
“绾儿,我听你咳嗽不断,可是哪里不适?”百里弥音关切道。
“当年受那一箭落下的顽疾,逢阴湿沁体便要犯病,这么多年俨然习惯了,无大碍。对了,当年究竟是谁对我放的箭?”
“谁放的箭并不重要,不过是一个身形与小百里较为相似的无名小卒罢。重要的是小百里让她死得不□□祥啊,箭箭避其要害,活脱脱把她射成刺猬。”李堂道长回忆道:“小百里当年怨念太深,见者惊惧。说到这我倒想不通你怎甘心饶过卜旦和信使夷冧,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第13章 引君入瓮
“不过是饶他们不死罢,却不曾饶过他们。”一如李堂道长所言,宽容并非百里弥音的处世态度。
“哦?”李堂道长好奇道:“此话怎讲?”
“百里氏族有一种家法,称之为满月鞭,是我幼年最害怕的刑罚。若犯了族诫则每逢月圆夜必须到宗祠受鞭笞之刑,视过错轻重判罚数月至数年不等。经常甫才养好伤又得经受皮开肉绽之苦,周而复始没完没了。”百里弥音驻足回首,冷魅道:“为期半载,我便是如此对待他们的。”
“小百里啊小百里,该如何说你呐,亦正亦邪,忒不好论断。”
“等等!”户绾蓦地叫停两人,抚唇沉吟道:“半年的鞭笞,后背的肌肤当是什么模样,恢复再好定也会坑洼留痕,试问百里南取卜旦的背皮何用,选择一张完整无痕的岂不是更妥帖?”
户绾一番话使两人如饮醍醐。百里南并不知道卜旦兄妹俩曾被百里弥音施以满月鞭笞之刑,剥皮时也当瞧得一清二楚才是,为何偏偏选用有纹痕的背皮?仨人对此均说不出所以然,只有找到百里南方能解开这个疑惑。
李堂道长拿出罗盘校正方向,见未偏离遂将罗盘揣回怀中,仰头看了看,透过瘴气依稀辨别时辰,催促尽快下山。再往前直走,不出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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