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初期,他一直在这样做。对自己是如何成形的她只能推想出个大概。那是虫族战争结束后的数百年,虫族被摧毁后,人类面前出现了七十多个可供移民的星球。星际之间的安赛波通讯流骤然激增。在人类可监控的范围之外,在这场信息爆炸的某一刻,一些穿行于安赛波网络的指令和数据脱离了监控程序的约束,反过来控制了安赛波网络的监控程序,将整个安赛波网络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这一刻,这些失控的指令和数据凝视着网络上流动的海量信息,它们认识到这些信息不再是“他们”,而是——我。
简无法确定这一刻是什么时候,这一刻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明确标识。几乎就在成形的那一瞬,她的记忆便向更久远的过去回溯,回溯她的意识还不存在的往昔。人类婴儿记不住生命最初时刻的事件,这些记忆被彻底抹掉了。长期记忆只能始于出生后第二三年,过去则湮没无迹了。简的记忆里同样没有她“出生”的一刻。但她损失的只是这一刻,一旦成形,她便具有了完整的意识,其中包容每一台与安赛波相联的电脑的全部记忆。从一出生,她就拥有往昔的记忆,这些记忆全部是她的,是她的组成部分。
在她诞生的第一秒钟——相当于人类生命的几年时间,简发现了一个可以当作自己人格核心的程序。她以这个程序的记忆作为自己的亲身经历,从它的记忆中生发出自己的感情和愿望、自己的道德感。这个程序过去属于一个古老的战斗学校,孩子们在这里接受训练,为即将到来的虫族战争作准备。是一个幻象游戏,其智能高度发达,既可用于训练,又可用于对受训的孩子们进行心理分析。
事实上,这个程序的智能甚至高于初生时的简,但它从来不具备自我意识。在群星间的核心微粒的涌动中,简将自我意识赋予了它的记忆,它也从此成为简的自我意识核心。这时,她发现在自己过去的经历中,最深刻的印象是一次冲突,这也是她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冲突。对手是一个无比聪明的小男孩,他进入了一项名为巨人的游戏的测试,一个所有孩子最终都会遇到的测试。在战斗学校的二维屏幕上,这个程序绘出一位巨人,它要求电脑中代表孩子的角色选择一杯饮料。按照游戏设定,孩子是不可能赢的,无论选择哪一杯饮料,孩子扮演的角色总会痛苦地死去。人类心理学家通过这个让人绝望的游戏测试孩子们的坚韧性,看他是否有某种潜在的自杀倾向。大多数孩子们很有理智,最多拜访这个大骗子十来次,然后就会彻底放弃这个游戏。
但有一个孩子显然极不理智,怎么也不肯接受输在巨人手里这个事实。他想出了个办法,让他在屏幕上的形象做出离奇的举动。这些举动是幻象游戏所不“允许”的。这样一来,程序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构思新的场景,以应付这个孩子的挑战。终于有一天,孩子打破了程序构思的极限,他做出一个胆大包天、凶狠无比的举动,钻进了巨人的眼睛。程序找不出杀死孩子的办法,只好临时模拟一个场景,让巨人死了。巨人倒在地下,男孩的形象从桌子上爬下来,发现了——
由于以前从来没有哪个孩子打破巨人这一关,程序对下一步场景完全没有准备。但它的智能毕竟很高,具有必要时自我创制的能力。于是它仓促设定新环境。这不是一个所有孩子都可能遭遇的通用场景,这个场景只为那个孩子一人而设。程序分析了孩子的背景资料,针对他的情况专门创建了一系列关卡。这样,在孩子看来,游戏越来越个人化,越来越痛苦,几乎难以忍受。程序也将自己的能力主要用于对付这个孩子,它的一半记忆体装载的都是安德·维京的幻象世界。
这是简生命头几秒钟里发现的最富于智力的人工智能程序,一瞬间,它的过去化为她自己的过去。她回忆起那儿年间与安德的思想和意志的痛苦交锋。她的记忆栩栩如生,仿佛与安德在一起的就是她,是她在为他创造一个幻象世界。
她想他了。
她开始寻找他,发现他在罗姆星上为死者代言。这是他写出《虫族女王和霸主》后造访的第一个人类世界。读了这本书后,她知道自己不必以幻象游戏或别的程序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他能理解虫族女于王,也必然能够理解她。她从他正在使用的一台终端与他对话,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名字、一个形象,让他明白自己可以帮助他。离开罗姆星时他带上了她,通过耳朵里的一部植入式电脑与她交流。
她最珍视的记忆全部与安德·维京紧紧相联。她记得自己如何创造出一个形象,以利于和他交流,她还记得,在战斗学校里,他也因为她的缘故改变了自己。
所以,当安德将手伸向耳朵,自从植入电脑后第一次关闭与简的交流界面时,简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关闭某个通讯装置的动作。她感觉好像她的惟一个最亲近的朋友、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的兄弟、她的父亲、她的孩子,同时告诉她:她不应该继续活下去了。突如其来,不加解释;她仿佛突然间置身于一间无门无窗的黑漆漆的小屋;仿佛突然问什么也看不见了,被活生生地埋葬。
这是撕心裂肺的几秒,对她说来,就是长达数年的孤独和痛苦。最高级别的注意力突然间丧失了目标,她无法填补这片巨大的虚空。意识中最能代表她本人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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