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珺思索道:“君上此意,是说我辈于世外看世人,犹如雾里观花,水中望月,难瞧真切,是以难通人情。”
青帝笑道:“你解得很好。”
崔珺却道:“雾中花,水中月,皆不失为美景,果真走近瞧真切了,或许只会失望,发现不过如此。”
青帝倒有些感慨的样子:“再美的风景,看个十万年、百万年,不也得腻了?”
崔珺仿佛此时才意识到,帝君寿同天地,历经数十变劫,而自己只是最近一劫中,自冥界化生的小小鬼仙。
她感到自己和帝君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子怒意来,含嗔道:“君上自己看得腻了,就不许别人看吗?”
青帝忙陪笑说:“哪能不许,本君还要亲自作陪呢。”
崔珺闻言,会心一笑:“君上既愿作陪,小仙眼下正缺个游伴。”
青帝未料及此,忙说:“那是个比方,当不得真。”
崔珺掩不住失望之色,缓缓道:“原来‘那是个比方,当不得真。’”
青帝看在眼里,十分不忍,说:“本君近日有些忙,以后或有机会——”
崔珺玲珑心思,只觉帝君这个借口也太滥了,便打断说:“君上不过打个比方,原未有‘作陪’之意,全是小仙误解而已。”
青帝被她这么一堵,默默地不说话了。
崔珺自觉无趣,也赌气一般沉默着。
过了许久,崔珺觉得发闷,转头去瞧青帝,又开口唤了一声,却不见回应。崔珺少年心性,便手脚并用,悄悄爬近帝君,但见她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崔珺又附耳唤了数声,却是不醒。
崔珺心说,神仙都是极浅眠的,又怎会叫也叫不醒?帝君莫不是装作入睡来作弄于我?应不至于这么幼稚无聊吧。
见青帝总也不醒,崔珺倒有些担心了。思来想去,终于大起胆子,施术去刺探青帝的元神,因青帝全无防备,崔珺得以登堂入室,但在惊鸿一瞥间,即受神力反噬,被反噬之力震飞数十丈远,嘴角见红,受了内伤。
这么一来,青帝倒是醒了。马上飞身去扶小判官,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你为何偷袭我?”
崔珺咬着下唇,很觉得委屈,“小仙这点子微末道行,又怎敢偷袭君上?”又解释道:“我见君上沉睡,怎么也唤不醒,这才一时鲁莽,去探查帝君元神。”
青帝以己力助崔珺运息疗伤,有些心疼地说:“好在伤势不重,本君可助你愈合。”
崔珺反要推开青帝,边说:“小伤而已,君上就不要耗费神力了。”
青帝不容她推辞,笑道:“这一点子神力,我还耗得起。再说原就是我伤了你。”
崔珺吞吞吐吐道:“小仙在那一瞥间,看到——看到君上根基不稳,元神动荡,这是极危险的征象……君上该以保重自己为要。”
青帝更加笑道:“你那仓皇一瞥,看错眼了。”
崔珺心说,自己确有看错眼的可能,可是那动乱之象,又仿佛就在眼前……
青帝见崔珺不大信服,说道:“你所看到的,应是我元神归位之象。先时我们说话的间隙,我猛然想起,曾与王母约了今日下棋的。我心想这棋下不成了,也该跟王母说一声,别让她空等一场,不然可得记恨我呢,她心眼儿可小了。于是我就入了定,让元神出窍,去那九天之上,和王母打了个招呼,推掉这个棋约。你施术刺探时,恰是我从天上回来,元神归位之刻。”又现出愧疚之色,补充道:“只怪我未先与你说明,才令你平白受了伤。”
崔珺听完这一番话,有茅塞顿开之感,心中所有疑惑,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当即深信不疑,不再追问。青帝亦顺利替她治好了伤。
话说回来,崔珺倒忘了,越是完美的故事,越有可能是精心编造的谎言。青帝这个故事,也不例外。
真相是,青帝的突然沉睡,并不是元神离了体,而是元神忙于内斗,分不得闲去管外界。这斗争的对象,便是她一心保守的秘密——那个引动情|欲的血咒。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她在白日里虽已取得上风,但也只能勉强压制那血咒使不发作,有时它冲击得厉害,她就必须隔绝外界,全神应对内部争斗。这时便陷入沉睡,形同元神出窍。
今日也巧,小判官探她元神之时,她恰好已压制住血咒。青帝有些后怕地想,若小判官动手早了半刻,只怕麻烦就大了。那血咒的下一回骚动,她也料不定会是何时。这样看来,实在不能与这小判官多待了,青帝不无遗憾。
青帝拿定了主意,马上带崔珺回到广陵城。语气诚恳之极:“我本想推掉了王母之约,挣得一日闲暇,和你逛一逛这广陵城,奈何修为不比往日,经方才元神出窍,一场奔波,现下甚觉疲累,只怕陪不了你了。”
崔珺闻言深为感动,更后悔让帝君耗神替自己疗伤,说道:“小仙不知君上有此般心意,反责君上以‘作陪’之语相戏,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十分惭愧。君上心意,小仙心领。务请安心将养,保重自己。”
青帝叹了一声:“我正因不能兑现那‘作陪’之言,才想以这一日相陪,聊作弥补,不想结果又是如此。本君甚为遗憾。”
崔珺反倒开解帝君道:“如君上所言,以后或有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
小判官情深义重的模样,倒令青帝生出一丝愧意。唉,她也是无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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