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十指听懂了,这是嫌自己没文化,说这文绉绉的话,有损形象,便气急败坏道:“你这小屁孩,你才站了几天街?你懂个屁。你爷爷我都站了一辈子了,还用你教?”
两人越走越远,远处还隐约听见不亏的打趣声:“是靠在墙边趟了一辈子。”
“你这小兔崽子------”
一来二去两人混熟了,李不亏才知晓,自己能够毫发无损地跟着“爷爷”站街,还是“爷爷”主动求取的结果,生了许多感激。原来,这丁十指是个“迫乞”,是被逼着做了乞丐。丁十指原名丁万春,儿时被人牙子骗了,拐卖给外地大户做儿子。几年后自认有了能力,便寻着机会逃跑,不想惹怒了“干爹”,又被卖给了“乞儿帮”。这个乞儿帮可不是那个颇讲江湖道义的丐帮,乃是个专门收罗残疾孩童进行捞钱的凶恶团伙。他们定下来份额,每人每天需讨要多少钱财,如若没讨够,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致伤致残,甚至会丢了性命。还有那些残疾孩子,哪里能找到那么多残疾孩子?这里面有许多是被人生生打残的,而丁万春便是其中一人。他被逼着行乞时候,年龄稍大,便得不到许多同情,便讨不了多少银钱。乞儿帮生气了,便打断了他的双臂,又不给他医治。
“他们不给医治,不给药,连我绑个木棍都被撕掉扔了。双臂烂了,时间长了,慢慢掉了。”昏黄的灯下,丁万春慢慢地讲着,身体瑟瑟发抖。
不亏听了,一夜没睡,倒不惧怕,只觉得愤慨。也是人年少,想得少些,他体会不到,双臂烂到掉了,是个怎样九死一生的境况。
第二日问丁万春道:“那时候的官府就不管吗?这么大的事儿,官府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后来呢?后来乞儿帮是怎么没的?”
丁万春道:“官匪一家,听说过没有?这乞儿帮和县太爷,捕头都有些关系,上头有人。这些当差的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没出人命,一般都不过问。那乞儿帮,据说是被真正的丐帮给灭了,说是污了丐帮名声。”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一早点铺前,依着惯例坐在最角落小桌前。老板与“丁十指”是老相识了,见丁老头带孙儿进来,便也依着惯例端上两碗米粥,一个白膜。
老板去后,不亏痛快道:“灭的好,真是大快人心!”
接着不亏将白膜分成两半,大的放进丁万春面前小碟中,小半自己拿着吃。这丁万春吃饭也不用别人帮忙,不用双手,也没双手可用。低头张嘴边吸边咬,不多时,米粥白膜一起下了肚,整个套路极为熟练顺利。
饭罢,不亏掏出零钱付了账,别了老板。两人奔着岗位而去,他们需尽快到达朱门大街,开始今天的“站街工作”。
不亏接着疑惑问:“那你又是如何入了站街会?”
“哎!”丁万春叹气道:“乞儿帮散了后,我已经三十好几,不记得家门,无处可去。又没有一技之长,也干不得出力的活儿,只好又做了乞丐。那知临到老了,又被抓进狼窟。”丁万春看着李不亏叮嘱道:“这站街会比之乞儿帮,狠辣处有过之而无不及,要小心应对。”
不亏看着丁万春神情,似乎话里有话,猛然想起自己同屋的几个畸形孩子便问道:“那些畸形孩子?”
丁万春点点头。
李不亏问:“身材奇小,脑袋很大的罗大头?”
丁万春道:“从小被放进小缸子里,养上几年,打破缸子,便是那般模样。”
李不亏又问“手指脚趾,小的几近没有的方丫丫?”
丁万春又道:“小时候套上铁手套,也叫老虎掌,长大了取下来,便是那般下场。”
李不亏再问:“面容枯白,双目失明的廖小白?”
丁万春再道:“被养在暗房中长几年,突然用强光射他眼镜,便也成了瞎子。”
李不亏听得头皮发麻,他终于有了一丝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似乎有滔天的怒火在焚烧着他那幼小的心灵。
如此过了半年,丁万春终于寻得机会,将“孙儿”李不亏送与收养人带走了。不亏放心不下,夜里又偷跑回来,果然,丁万春被打的气息奄奄。他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又遭毒打,身体每况愈下,眼见是活不长了。不亏也不逃了,专心行乞半年,给老人送了终。
他决意,想尽一切办法,灭了站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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