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黑发似夜幕倾颓,荡荡白衣若六出遗世,额间一块鸽血护额,缀出一抹亮烈无匹,半副银遮覆了下半张脸,风采清华,竟是无言能诉。
然而真正叫众人神魄俱惊的,有七成却是因着他与在场众人中的某一个,莫名的相像。
便如,同蒂之花。
伊祁箬静静的看着他额间的鸽子血,眼底流转过几重深刻,默然不语。
对重华的嘲讽充耳不闻,沐子羽拱手道:“承蒙永绶殿下关怀,太医丞妙手有方,拙荆伤势现已稳定,只是病体不便于出门相迎,是以还请两位殿下纡尊,内室相见。”
内室,血气微浓,但凡在沙场上兜过圈子的人,都能凭借这味道嗅出伤者伤势的深浅。
兰若画屏落地,隔出了内外之分,王与帝姬比肩落座于屏风之外,依稀见得后头拔步床上倚坐着的舒蕣王姬,简单两句寒暄关切后,两方便切进了正题。
重华启口,直向一边已在迟园内外转过一圈儿的苍舒离问道:“离大人,有何发现?”
苍舒离禀道:“微臣已初步查看过王姬遇刺现场,粗看之下并未有何有用线索。如此一来,微臣心里疑惑便愈加深重了。”
伊祁箬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苍舒离眼里掠夺一道浅光,煞有介事的疑惑道:“微臣惭愧,自知治下不严,只是即便微臣手下这些个小子学艺不精,但王姬身边跟着的亲卫也该身手不凡,如此机关重重之地,须得是武功造诣如何出神入化之辈,方能在无声无息之下暗自潜入,更不提伤了王姬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他话说到这里便刻意一顿,内室随之轻起了一阵嗽音,闻之,一旁长身玉立的王婿立时绕过屏风进去看候妻子,只听铅陵蘩虚弱道:“苍舒大人言重了,我铅陵荒芜之地,手下不过几个勉强见得了人的毛头小子罢了,如何能与皇家御卫相提并论?”说着,她淡淡一叹,一副悔不当初之态,继续道:“说来是我铅陵氏自家的祸事,从出了回峰,这漫漫来路上也不知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遭到那一伙贼人三番五次的伏击,好在几番斗法也都躲了过去。这样一路到了不朽,因想着帝都龙脉之地,王气鼎盛,区区鬼祟,纵使一时钻了空子,总也闹腾不长久,又恐玷污圣听,便未尝上禀此事。另一面,为了以防万一,免得祸及他人,蘩便与外子商定,由外子亲自布局,运筹缉凶,不想还是给了贼子可乘之机……唉!此番弄巧成拙,非但头上饶了个殿前欺君的罪名,连带着还惊动了两位殿下深夜前来,实属大罪,两位殿下发落惩处,蘩绝无二话,只求殿下看在铅陵氏满门清白忠烈的份儿上,饶过外子一命,蘩感激不尽!”
她话音才落,急切之声未散,便听一声冷笑轻起,隔着屏风,伊祁箬听到那冷华蔑仙的男子问:“你这是……不欲以我为夫?”
清清冷冷的声音,暗含怒意分明。
“你是我的妻,万事自有我担承。”
这一句之后,沉寂良久,只见舒蕣王婿绕出屏风,冲着宸极帝姬抱拳一拜:“欺君闯府之罪,羽自甘领受,万死无怨。”
闯府?重华眉目一动,难道……
宸极帝姬淡淡一哼,幽幽道:“王姬说胡话,王婿也跟着糊涂。两位一片丹心,都是为了帝都安宁,纵有错处,天听在上,也并非不能通情,只是……殿前欺君么,总归满朝亲贵大臣都看着,若说不发落,也实在有偏待世家之嫌……这样吧,贼人逍遥法外,皇上也需要一条能堵上众臣之口,特赦欺君之罪的理由,在公在私,这追击凶嫌的差事,都没有比王婿更合适的人选。”说着,看向重华,“王觉得呢?”
重华轻挑一抹漠然浅笑,道:“就是不知王婿给不给这个面子?”
沐子羽一拜,“羽,敢不领命。”
一行人离开驿馆时,眼见着已是要到早朝时分。
眼见着两位殿下并肩走出驿馆,苍舒离跨过门槛的脚步却是一顿,回头饶有深意的看了前来送行的舒蕣王婿一眼。
沐子羽眼里偕了些疑惑,“苍舒大人?”
他笑意深长,声音稍低,“离尚有一事,想请教王婿。”
王婿释然,“大人但说无妨。”
有意的望了前头帝姬一眼,又将王婿通体一量,苍舒离笑道:“昔有西子捧心,今朝素白遮面,岂非有东施效颦之嫌?”
倘若昨日夜宴,舒蕣王婿当真以此身列席,那么今日……呵,苍舒大人心头一笑,想必整个帝都都要论开了花吧……
沐子羽从容至极,朝伊祁箬看去一眼,淡笑一声道:“得附宸极殿下之风雅,羽之幸也。”
苍舒离眉目一动,笑道:“帝姬当年,因忌以容掩才方有此相,但愿王婿……亦当得起这银面一遮。”
轻笑葳蕤,他谦谦有礼,“多谢苍舒大人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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