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为什么?
沐子羽负手,远眺出世,“听说,是为了保一个人罢……”
——一百四十条人命,仅仅,是为了保那一个人。
宸极帝姬不置一词,只道:“林太傅一代文臣,自南到北,都未尝吃过什么苦,身体嘛,强健是有的,然却终究比不得武将,有功夫内力傍身。”
说着,她轻转过身,一步迈到他跟前,定定的,淹没那咫尺之距。
逾矩的亲密,彼此呼吸相闻,他能感觉到热气自她口中而出,穿过云遮,淡淡拂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如凤羽轻撩,更能清楚地体会到,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一抬,不偏不倚的拈住自己的下颔,如挑逗,暧昧无方。
就在这暧昧里,她轻声慢语,低低道:“割第一块肉时,正是午时三刻……”抬起另一只手,轻缓缓,慢悠悠的抚上他的左胸口,“第一刀,就落在这里……”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鸽血下的那双眼睛,有那么一瞬,竟生出比鸽血艳红愈盛的光芒。
“然后是第二刀,这里……这儿是第三刀……一片一片的肉,割下来、摊在那儿,有的薄如蝉翼,有的血红凛冽,还有的,便是直接剔骨而成的肉泥……总该都是疼的吧……”边说,她的手掌一边幽幽的在他身上游移,许久,她忽而哼笑一声,道:“真是厉害啊……!他足足挺了二十六刀,才第一次晕过去……喏,就是一刀剜在这儿之后……”
说着,她指了指他的心头。
“那三日,九重纱帐里,我备满了奇珍伤药,就为了保证在三千六百刀完成之前,他一定得活着,林太傅果然没叫我失望……”
她说:“整整三千六百刀,每割一刀,我便问他一句——‘玄夜太子在哪儿?’到他气绝身亡,竟没给过我半个答案,没留过一滴泪……呵,拂晓林氏,这份忠贞护主之心,果然冠绝当世。只是……”
蛾眉一蹙,那股子疑惑,自心底而出,真切无比。
她仰起头,分寸之间,她说:“……不知玄夜太子若有机缘得悉往日种种,又亲眼得见今夜种种,会是何等心境呢?”
知道有那么多人,为护佑自己一身而亡,见到幼时老师,因自己而为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玄夜太子——那个大夜越氏最后的血脉,元徽帝越止同文贤皇后的亲生儿子,昭怀太子越栩的嫡亲胞弟,那个人,他会是何等心境呢?
看着她的眼睛,沐子羽眼中头一次散尽所有玩味,冷若雪顶寒冰,自有傲气无伦,对她道:“大夜越氏的人,自琉璃滩一役败北,为梁室大屠千阙之后,若有所存于世者,到今日,自是qín_shòu不如。”
国恨家仇,一时不报,苟且偷生,qín_shòu不如。
“qín_shòu不如……”淡淡将这话一复,她后退一步,拉开同他的距离,只是轻挑着他下颔的手指却未移动,死死的看着他,她问:“那你,又是什么呢?”
“我?哈哈哈……”沐子羽忽而长笑一阵,“……我是,舒蕣王婿啊!”
“舒蕣王婿……之前呢?”不自觉的抬了抬下颔,她眯了眯眼,“之前,你又是谁?”
他静定一笑,云——“我本西方一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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