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花朝节之前吧。——最晚。”
……梦寐如昨,睁眼,她深深的朝头顶灵位上望了片刻,垂眸遮过一片倦意,拜了一拜,长身而起。
双腿麻得紧。
二月初一,无端端的,就落了一场大雨,比往年都要早许多,叫人在措手不及里,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疏雨洗天清,伊祁箬从归去来兮殿中走出来时,抬头看看一片青白的天空,心里竟跟着生出一种预感,就像几天前的晚上,被重华连夜叫去议事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却带着许多光明。
晨起空气中特有的清新一阵阵涌入鼻腔,信步在灼园中,酡颜跟在她身边回话:“修罗适才传来消息,二公子昨日入暮时分已平安回到修罗城,安定王同王妃眼下也还安好,请帝姬放心。”
园里的桃花渐渐开了,景是美景,只是铅华如此,却与清晨不甚相符,伊祁箬听着她的话,微微点点头,寻着含苞待放的桃枝,一枝枝折下,一边问道:“今日早朝上可还顺利?”
“除了花相一如既往,对王赴歇山之事义愤填膺外,其余仍是风平浪静。”说着,她话锋一转,接着道:“公晳大人朝后便来府中回禀了花朝节准备事宜,冶相业已听罢,一切筹谋顺利。”
“今年的国祀……”注定,会很冷清罢……她心里顿感一阵凄凉,旋即,转头吩咐道:“准备准备,进宫去给贵太妃请安。”
“喏。……”酡颜应了一声,才一抬头,却见到不远处走来的人影,眼里便是一亮,“冶相了来呢!”
墨曜及近,眼角噙着一抹淡淡愁绪,也未行礼,只对她比到:‘一时去不成了。’
乍闻此语,她心头却是一动,去不成,便是有事来,会不会是……这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旋即便消失,若是有了世子的消息,眼前的人又岂会是这般的神色。
果不其然,墨曜接着比:‘沐子羽来了。’
今日,是花朝节前最后一日。
她出了口气,不安之下,心头便有些烦闷,想了想,问道:“他一个人?”
略微:‘你怕是输了。’
事实证明,舒蕣王婿果然是重信之人,说是花朝节之前捉到刺客,便真的在二月初一这日一早,亲自栓着个黑衣短打的不明人士来到她府上。
伊祁箬懒得走了,索性叫酡颜将人请到灼园里。侍女已在树下空地上架起一方青玉案,布了清茶,她落座不到片刻,抬头,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踏一地春桃翻飞,翩然而至。
倘若手里没拴着那团碍眼的杂碎,这倒是幅不错的景致,伊祁箬想。
“参见宸极殿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副弯弯的眉眼里,似乎比往常更多了一分得意狡黠,很有些坐等好戏的意思。
看着这样的沐子羽,伊祁箬忽然就很想把眼前的热茶泼到他那张见不得人的脸上去,而实际上,等她发现自己真的操起茶盏时,却已略带着笑意,淡淡说完了一句:“王婿免礼。”
心头划过一抹苦笑,她倒真希望这一杯茶泼了出去,可事实是,习惯,果真是要命的东西,当装假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时,她忽然就不太确定什么才是真实了。
出乎意料的,这一回舒蕣王婿并未拿出十足的本事用在寒暄之上,略略一句话交代了脚下被封了大穴的那团杂碎的身份之后,话锋一转,只说了一句话。
“我来找帝姬,得偿夙愿。”
眉眼弯弯,顾盼生辉。
一旁立候的酡颜,眼前忽就一晃,就好像忽然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景象,心头都跟着狠狠一颤。
伊祁箬轻出一个笑音,好生生将茶盏搁置玉案上,“王婿这是怕本宫赖账?”说着,打量了地上那人一眼,淡淡道:“不过这人我总得审审,方知是不是正主。”
沐子羽颔首,“审自然要审,至于是不是正主……府上历过那夜抓捕的暗卫都知道,刺客左肩曾受在下一掌,殿下自可将这人验上一验,看其肩头是否有数日之前的旧伤,一切便可明了。”
果然呐……伊祁箬笑了一下,没人看见。
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想必王婿已然验看过了。”
沐子羽颔首不语,她看着他,只觉得他眼中的那股子得意,似乎更深了些。
蓦然良久,她端起那只茶盏在眼前研看着,目光里的疑惑却似恳切,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事情,似乎都在自己预料之中,可一步一步到眼前,又好像有哪里,已经不受控制了。
宸极帝姬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酡颜,”唤了一声,她看着沐子羽的眼睛,对身边手下吩咐着:“叫人将这东西关到奈落塔去,再派人去把廷尉大人、卫尉大人连同骆太医都请来。”
奈落塔——这是她这一番话里,唯一触动沐子羽的地方。
那方酡颜应声:“喏。”
“本宫先回去更衣,王婿且稍后片刻,等诸公到了,再随本宫一道听审罢。”
沐子羽微微躬身示礼,不做多言。
奈落塔,奈落者,佛说,永世不得翻身的无间地狱,落在人世宸极府中,便是黑暗之底。
永安元年,宸极帝姬广集天下名匠,以半年时间,起奈落塔于府中,自落成之日起,这一座七级高塔,便代替了廷尉府无生狱,成为举世之上,人人闻之色变之地,传说各路逆反,凡有入塔着,便再没有惧怕凌迟之刑的。
沐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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