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习惯了以礼貌性的微笑来装点自己的脸面了,即使是跟周之华离婚后,她也没有让那笑容消失。她不是脆弱的女人,她不要别人的同情甚至是可怜。她有足够的自信笑对众生,笑对这个冷酷的世界,不管回到家一个人的时候,她是怎么样的哀伤失落。但是,她必须挺直了腰杆走下去。就在刚才,她在樱花树下,一睁眼看到陈新的时候,她浮上脸的不也是那习惯性的微笑吗?
但是这一刻,坐在她身边的陈新,跟她说着真诚而又温情的话,她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温暖,还有快乐。
气氛很好,很适合聊天,两个人自然地聊起以前的一些往事。想起曾经的少年时光,青春岁月,是那样的单纯幼稚而又美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两个人不由得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情里,不时地互相调侃着,并不断地爆发出阵阵的笑声。
美好的岁月匆匆,追忆的美好时刻亦是匆匆。不知不觉地两个小时过去了,陈新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他知道,必须要告别了,可是他还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他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又傻傻地想起那句话: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啊!
一阵短暂的沉默,陈新鼓起勇气问道:“倩倩,你们,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吧?”
“还有孩子。”隋文倩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一家人一起回来的。
“哦!”陈新似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不知为何,他自虐一般地又问了一句:“孩子爸爸没一起回来吗?”
“没有!”隋文倩极快地回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多亏是在夜里,陈新看不到。但是,陈新也是个人精,他从隋文倩急急地回话里听出了一丝不自然。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但转瞬而逝,他也说不上是什么。
“你回来要待几天?”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问话。
“三天,今天刚回。”隋文倩回答得简洁干脆,她一向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子。
陈新的脸上立时满是笑意,随即又浮上了一抹担忧和纠结,他似是下定决心地问道:“倩倩,这么久没见你了,难得见面,明天一起吃顿饭吧,好吗?”
“我还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安排,明天再说吧。”这倒真不是推辞的话。
然后,顺理成章地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就自然地站起来准备各回各家了。
虽然不舍,但是陈新还是不得不狠起心来送隋文倩回去。御园本来就离隋文倩的娘家不远,两个人虽是放慢了脚步,但是也很快就到了楼下。
这个地方陈新并不陌生,十年前他曾多次送倩倩回家。那时,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就是这个世上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后来跟隋文倩分手,最初几年,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这里,一个人回顾着曾经的温情。后来,李红岩为着隋文倩跟他闹了那次之后,关于隋文倩的一切都成了禁忌,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隋文倩和与她相关的一切。而他,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再来这儿了。
今晚,竟然又站在这儿了,陈新心里感慨万千。他看着身边那依然亭亭玉立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映射下比原来更柔美的娇颜,他的心苦涩而又欣慰。
隋文倩上楼去了好久,陈新才离开。他看着二楼她家的窗口,依稀看到人影晃动,他的心里一阵温暖,一阵苦涩,百感交集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转身离开。
他回到新居,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给她发了一个信息:“我已到家,明天见”
没多久,隋文倩就回了信息,很简单一个字:好。但是足够他高兴一个晚上的了。
他得到了她的电话号码,那么以后就有机会信息联系了,那么以后他就不是完全地失去了她。只要能联系,哪怕一年一次或者几次的节日祝福,他也是可以联系她,知道她的消息的。或者,还会有别的什么事可以联系她。岂不是,他也是能随时联系她的人了?岂不是,他就是她身边的人了?想到这些,陈新忽然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今晚是他这十年来最高兴最幸福的一晚了。他又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且,两个人还那么开心地聊了那么久。想想,心里就满满的,满满的幸福,满满的喜悦,一种整个人都完整了的幸福感。
又一想到明天还会一起吃饭------刚才她的信息里也没说有别的安排,看来这事是定了。他觉得今晚是别想睡觉了,他怎么还能睡得着?
十年来,陈新第一次如此地兴奋,如此地期待。
十年的时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这十年,陈新眼睁睁地看着李红岩从一个妩媚而又张扬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满脸沧桑,满眼哀伤的怨妇。看着妹妹陈凤眼角额头也隐现了皱纹,身边的人们也都行色匆匆地步入中年。有时候被明城他们拉着去参加同学聚会,看着一个个肥腻而又憔悴的脸,哪还能寻到当年的那些青涩稚气、纯情貌美。陈新看在眼里,听着大家的感叹,时时升起物是人非的感伤。有时候也会想起自己心里的那个女孩儿:你是否也在沧桑,也在憔悴着呢?如果有朝一日再见,我们还会认得容颜逐渐逝去的彼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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