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丁家老宅那座恢宏的大堂,须发皆白的老丁坐在一张暖榻上,丁四郎丁瘸子、荥阳通判何守清、提辖石坤、外加员外郎郭耀庭四人两厢对坐。
诉说了白日里发生的所有事之后,还未等评论,何守清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袍恭恭敬敬地给老丁做了一个深躬大礼,“昨夜多谢丁老大人指点,晚生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晚辈之处,愿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大可不必……何通判他日若是高升,莫忘了关照一下我家足矣。”老丁可不含糊,空口白牙的犬马之劳毫无用处,能做到彼此关照才是正经、
“好!就依老大人所言!”何守清当然听得懂话后面的意思,从善如流的接应了一句,转而说道:“晚生不通军务,险险酿成大祸,现在想起还觉脊背发凉。白日之事宛若电光石火,晚生却还有些摸不清头脑,还请老大人赐教,那灵州人究底如何?今后该以何等面目对待?”
“何通判还请回座,容老夫想想再叙……”老丁捻了捻胡子,眯了半响眼眸,之后猛地睁开,开口说道:“灵州人入住那天,老夫就在迎宾楼三楼,亲眼目睹灵州人步入这南城之后的全程,你等可知老夫那时在想甚么?”
一旁安坐的丁四郎起身给老父添了一些茶水,轻轻说道:“父亲莫非是想到昔年从军时的过往?”
“四子所言不错!”老丁拍拍儿子的手,转头对着另外几人说道:“何通判文人出身该不清楚,石家大郎与郭家大郎两个该知如今禁军何等模样,你等可知,如今禁军较之太平兴国之时①差之甚远?”
老丁的人望确实了得,同是将门出身的石坤与郭耀庭并不敢胡乱插言,只剩点头倾听的份,至于何守清,不仅为了自己的前程,更是为了自家性命,由不得他不认真。
眼见各家晚辈包括如今的州府主官都在静听自己开口,老丁的谈性也渐渐起来了,“如今禁军与二十年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二十年前禁军又如何?非是老夫夸口,那时的千人队对上如今的万人队亦毫不逊色!而二十年前攻灭沙陀汉国,老夫随之退军荣养,那时禁军为朝中大阁称为强军,你等可知二十年前所谓强军较之开宝年间②如何?天地之差矣!”
石坤的耐性倒地还是差了些,听到此处,忍不住质疑道:“世伯所言未免言过其实,据小侄所知,禁军武器盔甲远胜于前,怎会有天地之差?”
听闻有人辩驳,老丁倒是没有恼怒,反而兴致更胜,“哦?石家大郎以为军中只需兵器锋锐就可成为胜者?那北军兵器远胜契丹,为合难阻契丹贼寇南下打草谷?”
郭耀庭心中隐隐一动,拉了拉石坤的衣袖阻止了这个夯货的再次开言,开口道:“世伯勿恼,休要理这夯货乱言。晚辈亦知禁军如今远逊太祖当年,只是晚辈与俊卿兄一样,对那灵州人究底感到好奇,依世伯方才所述,莫非是认为灵州人可比昔年太祖麾下军将之悍勇?”
“哈,到底是将门异类郭大郎!”老丁捻着胡子笑了起来,眯着的昏黄眼睛却透出慑人的锐利,“如此,老夫直言也罢……依老夫所察,这队灵州使节必为灵州精锐,其势其力更是远非等同数量禁军所能匹敌,非是老夫为灵州人夸口,老夫曾为太祖中军帐下一卒,但初年太祖中军精锐恐也难及此队灵州使节!”
“嘶……”旁听众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文人出身的何守清的惊讶之色更是溢于言表。
被压制了一会儿的石坤再次开口说道:“世伯未免太过高看那灵州使团,小侄虽未亲眼得见,然昔年太祖纵横天下何等威武,岂是区区西陲小臣所能媲美?”
“呵……”老丁呵呵一笑,却不搭理石坤话语,反而说道:“老夫知你白日被人两下打翻在地,心中难免郁气纠结,只是……这却不是你这晚辈驳斥老夫之凭依,老夫年虽耄耋,却未老眼昏花神思不属,石家大郎欺我老朽乎?”
“晚辈不敢!”石坤吐出之前话语之后,便心中大悔,听到老丁这番言语,赶忙站起单膝跪地行军中礼节,以求宽恕,无他,眼前这丁家老怪可是开封府一带硕果仅存的军中宿老,岂是他这后生晚辈能够轻易冒犯的?
“起来吧!老夫身前不需磕头虫!”老丁眯着眼睛捋着胡须轻轻说道:“老夫耄耋之年倚老卖老训你几句便容不得?这般任性妄言,若于军中顶撞上官,少不得给你三十军棍尝尝……”
“是……谢世伯不罪……”几句话听下来,石坤就蔫了。
“起来吧……你这厮性格粗莽,虽有急智,却难保适时得用,放诸昔年,顶多是个悍卒,如今这岁月,若不受军中压制,或能做一猛将……”老丁没了年轻时的暴烈,多了一些年迈的豁达,随口品评指点晚辈却是他近年的习惯。
这评论可不是客气,换个词该说是一针见血,但对不明事理的人来说,却可理解背后的隐喻——悍勇可嘉,心智不足,无脑的夯货而已。
石坤揉着脑袋站了起来,他的前额处还有大块青紫,正是白日被人敲击的痕迹,这刻脑袋晕晕的,却也想起了话不能随意开口,眼前这位将门奢老可容不得他冒犯。
郭耀庭则在一旁看了看木呆呆的兄弟,伸手拉他回到原位坐下,抬手冲着老丁作了一揖,恭敬问道:“依世伯所见,石头能做一员猛将,不知世伯看晚辈能有何作为?”
这也就是话赶话了,郭耀庭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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