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并未多做什么,一来将军信任草民,让草民带兵,二来是将军教导有方,手下将士虎狼之资,所以此次告捷,将军居首功,以身犯险诱敌的将士们其次,钱玉一介草民,不过捡个漏罢了。”
“好了,你勿多言了,本将军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深深望她一眼,陈季延慢慢道,“随着你过去诱敌的将士,本将军自然会禀报朝廷重赏他们,至于你……”
话没说完,眉头锁得可以打结,陈季延一时犯了难。
抓住朝廷悬赏重犯,高居庙堂的那帮子人固然会劝圣上赏赐,可若是报了钱玉的名字上去,必定也会引起一些人的警觉,打草惊蛇,这可不是什么好法子。
可这石虎好赖也是他这个傻外甥以身犯险抓回来的,若是不给那小子一些好处,他这个亲娘舅看着心里心疼不说,也觉得愧对她死去的父皇母妃。
钱玉察言观色,看这将军似乎颇为烦恼赏赐自己的东西,忙顺着坡下道,“将军抬爱,钱玉一介商人,不求名利,只前些日子在县守大人手下买了这城郊的一些旱地,租与城郊难民,可时天无甘霖,郊外民众也无心耕种,所以小子才拉扯了家人,到这郊野,原是想劝课农桑,没成想却撞上了这一桩子事。”
陈季延边听边点头,“听你意思,是想出让这城郊的地了?”
“非也。”钱玉忙解释道,“草民只是想向将军大人乞些兵督促那些流民,并在县守大人那儿替草民说解几句,好让草民与城郊流民能安心遣度此次荒旱。”
那县守多次与钱玉使绊子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那县守老儿亲近齐洛,是齐洛亲自发了文牒遣来的,压制了本该是此地一方治宰的清河王,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来,那老儿却是活到时候了,脑子也糊涂了,竟然不辨是非了。
陈季延板起脸,“哼!轻纵叛国匪徒藏匿青阳,几月无人察觉,任他为非作歹,那县守老儿,还想守着他的绶印不放么!”
转眼又看钱玉,“小公子宽心,等本将军把此事上报朝廷,那县守老儿自然会被调任……本将军与清河王还有几分交情,小公子若是愿意,在这青阳,做个士族都是可行的。”
没料到他这般轻易答应,钱玉大喜之下,又忙拒绝道,“钱玉一介商人,乡绅足以,不敢与士族攀肩。”
叹了一声,陈季延盯着她貌美的脸看了一会儿,也不多说,“本将军这就遣人押送这伙人去京都,小公子此次也算是立了军功,本将军向来赏罚分明——来人!”
传令兵忙上前,“将军。”
“去牵一辆好的马车过来,送钱公子一行回府。”
“是!”
钱玉忙致谢,“多将军抬爱!”
当下有将士从军营里拉出一辆四驾马车,钱玉忙着安排木雪几人进到车里,自己和钱多驾车,又请了几个将士驾车拉着受伤的家丁,后头跟着一辆放了两具尸首的牛车。
安排妥当,才发现陈季延已经不见人影,正要寻人再道谢,军营门口入值的将士却与她道,“钱小公子,将军进去了,走之前让末将转告小公子,点与小公子的将士他需要再斟酌斟酌,过几天送与小公子督作。”
钱玉忙作揖,“多谢军爷相告。”
“公子客套了。”
押着石虎他们的囚车也进了军营,看看天色不早,钱玉忙唤钱多,一行人驾着车往回赶,走到已经空无一人的流民村时,钱玉忽然勒紧了手中缰绳。
四匹马儿齐齐打个响鼻,车轮嘎吱响了几声后,马车停了下来。
钱多一愣,“少爷,咱们在这里停下来做什么?”
“这里怎么说也是章姑娘她们一家旧居,葬在此处,想必她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钱玉淡淡说完,吩咐钱多,“你去后头请两个军爷,找个好处所,把章姑娘她们尸首搬上,再去咱们藏身那个粮仓看看,章姑娘父兄的尸骨还在不在,若还在,都搬出来,咱们去给他们树个坟。”
钱多抹抹眼睛答应了,和三个将士把拉着尸首的牛车赶到一处荒地,又去仓房搬找回那些干枯的骨架,挖了几个大坑,把人埋了进去。
站在枯朽木头做成碑的坟前,丢一抔黄土在新坟上,钱玉叹口气,道,“章姑娘,钱某一行得姑娘相救,却不得救姑娘姊妹性命,钱某心有所亏,却无以为报,这份恩德,定永记于心。”
钱多和钱珠已经哭成了泪人,趴在坟堆上,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钱多一面哭,一面还哽咽道,“少爷,您说,怎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章姐姐人那么好,怎么死得那么惨,连个清净容貌都没留下!”
钱玉不答,站在他们身后的淳于敷却冷冷笑一声,把一路提在手里的男人首级踢到坟堆前,权当给这苦命的姊妹当了祭酒。
“什么好人好报,广积善缘!那不过是那些佛教徒为了征敛世人钱财,给他们的佛祖建造塔庙罢了,可笑之极!若菩萨真会显灵,前朝燕显宗倒是在都城建了不少佛寺,怎么佛祖没保佑他,反而让他身首异处?”
钱多抹一把眼泪珠子,瞪她,“你这样的恶妇人,当然不知道行善!”
“大胆!”淳于敷怒目视他,“主子没说话,哪有你这奴仆多嘴的理!纵使本姑娘杀了人,可本姑娘好歹也是士族,不过一条贱民性命罢了,本姑娘也杀了那男人替那女子解恨,一命偿了一命,本姑娘与她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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