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这丝丝缕缕的阳光,这些年她一直在这样。
她抬首望着明黄书案后一身威仪龙袍的青年男人,试图在他冷漠的脸上找到一丝记忆中的神情。
那个敦厚的,纯善的木鸟太子,终于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手中的奏折不知在哪一年里已经回复了最正规得体的样式,再没有一只展翅高飞的木鸟儿了。
他终于不再沉迷于木鸟煽动翅膀飞翔的姿态,也不许旁人有追逐的权力。
他阴狠毒辣,他精于算计,城府太深,他在前一刻遣退了与她一同前来拜见的天香,他冷喝她“好个冯宿,你可知罪?”
膝盖贴着地面,自七年前离京便再没有与人下跪,她此刻只觉得这滋味很不好受。
“草民惶恐,请陛下明鉴。”
“哼,你以为朕当真不知你的身份?”
“草民愚昧。”
“你这三年潜伏在安平王府,太过小心翼翼,我派去的人也确实没有查到什么,然而天香这个时候回来了,试问除了当年那位文韬武略的女驸马外又还有谁能让朕这位皇妹如此死心塌地?”
“草民不知陛下所言为何,草民姓冯名宿,至于与大长公主,不过发乎于情止乎礼……”
“你就不怕朕现在就让人扒了你这身衣裳让人看看这里头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
“陛下会吗?”
冯素贞抬首,目光寂静而深邃,毫无畏惧地仰望这位九五至尊。
“啪”地一声御笔被折成两段,那人拂袖扫落了奏折,冷冷地开口,“你威胁朕?你用香儿来威胁朕,你明知道朕不忍心让她难过……”
“陛下,您看外面的落日好美啊。”冯素贞微一侧目,将视线移向外面,打开的窗外,天香静静立着,落日勾勒她纤细的身影,静美又悲伤,冯素贞静静地开口,“你知道吗?也许无数次,天香也是一直这样,安静地,凝望那些日沉日落,无家可归的忧伤,她总是对三年之事避重就轻,可我又怎会不知道呢?她经历了死亡和病痛的折磨,她的身体虚弱,需每日进药,她每多废些力气便脸色灰白,她失去全身内力,连弓也拉不开了。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前的时候她多么快乐啊,京城的大街小巷总有她的身影,她总是仗义豪情,她一直说自己是一位潇洒肆意的大侠,可如今她却再也不会舞蹈弄剑了。她从前有一帮朋友,可他们因为仇恨选择敌视她,甚至不惜置他于死地,她有一母同胞的兄长,可她的兄长贵为九五至尊已经无法与她做普通的兄妹。”
冯素贞眼眶里隐有泪水,她却忽然扯开嘴角微微一笑,“可我们仍然觉得幸运,因为历尽千帆还能有机会站在一起。我们给过彼此的那些眼泪和疼痛,已经如风飘远了,现在只想努力去守着幸福。陛下,如果不能给她亲情和友情了,至少让草民为她留下爱情,可以吗?”
东方景的脸色早已不再平静,他的目光也追随窗外的人,脸上神情复杂难言,他回头看冯素贞,眼中有质疑,有惊愕,也有一丝欣慰和怅然……
过去的三年或者说更久一些,他还是盼望天香归来的,他终究自私,皇城冷漠,他终究想有个人陪着一起熬。
他并不想让天香离开,也不想她爱谁,他可以给她富贵,给她权利,给她荣耀,可唯独冯素贞所说的,情亲,友情和爱情他却不得不强迫她一一舍弃了。
有这么一刻,他是希望天香不曾回来的,这样他也许还算一位称职的兄长,他可以继续怀念那位可爱活泼的亲妹妹。
他想,他不愧是父皇的儿子,他无法不像他的父皇。
为什么,天香就与他一点也不像呢?
这多让人嫉妒。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隐去,寒意突袭,天香猛一哆嗦,搓了搓手臂,脸上出现一丝不耐,她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御书房,那二人仍旧在谈着什么,但气愤缓和了许多,冯素贞不知何时已经被赐了座。
她终于放松地一笑,迈开脚步决定四处走走,逛一逛这熟悉的宫庭。
她出生以来第一眼见到的地方。
☆、回家
黄昏,夕阳斜照,彩霞斑澜。
百里宫道蜿蜒曲折,晚风抚过女人们的发丝,满园的落叶随风轻轻起伏翻滚,萧瑟而静美。
站在其间的二人皆是默默望着彼此,天香眼中惊讶又复杂,那人眼中平静无波,隐含淡淡地嘲讽。
身体传来一阵熟悉地钝痛,天香身形有些摇晃,她脚下步伐不稳,微微踉跄了两步,踩到了裙角,神色里微有苦痛和懊恼。
一双纤细白净地素手突然穿过她的腰间扶住她的身体。
天香侧目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脑中依旧无法平静。
对于这张脸天香的印象算不得深刻,也只能是仍旧能够回想起记忆中曾经有过的某个人罢了。
可当与目前所处的地方与自己听到的那些事情一联系便又觉得可怕极了。
这就是那位东方景极尽宠爱的梅妃了,生了一张与梅竹相似的脸,难怪了。
可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她是如何被送到了这宫墙之内?东方景给的那些宠爱又究竟有几分出于真心?
“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吧,你脸色很不好。”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带着秋日里的凉意。
天香闻言正欲点头却望见远处慢慢走来的冯素贞,于是直起身,那人还要扶她,她却摇摇头,“别扶,别扶,叫她看见,又该瞎担心了。”言罢上前几步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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