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稳定,超有魅力——我记得那篇文,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正青春的小助理捧完脸,话音又一转,说,“不过那些秃顶大肚子的大叔大妈就算了,张嘴闭嘴柴米油盐,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锅台和娃转,那是油腻中年人嘛。”
她说完,发现杨逸凡没吭声,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很有眼色地替她关上办公室门,走了。
杨逸凡独自对着文档发了五分钟的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于是站起来推开窗户,点了根烟。落地窗隐约地映出她的倒影,她看起来浑似抛过光,从头到脚都闪亮得无懈可击。
人这一具皮囊真是神奇,一样的皮肉一样的骨,稍加修饰,就能天翻地覆。
那篇“三十五”,是一篇没有经过营销、也没有经过刻意策划的文章,完全是信手写的,写满了当时还年轻的她对“中年”的恐惧。
十来岁的时候觉得三十岁就可以准备退休了,二十岁的时候觉得三十五毫无疑问是“人到中年”。而对于杨逸凡来说,她一度觉得,结婚生子的人就是“中年”……再具体一点,“中年人”就是她父母的形象。
她父亲叫杨平,“平安”的“平”,小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有点内分泌方面的毛病——倒也没什么危及生命的症状,就是后来个子没长起来,杨逸凡刚上初中,个头就比她爸茂盛了。
杨先生个头矮小、骨架脆弱,功夫自然也练得稀松二五眼,从小浸泡在别人的风言风语里——丐帮帮主的儿子是个“三寸丁半残”。于是他就只好另辟蹊径,效仿狗中吉娃娃,每天带一副恶狠狠的凶相出门,久而久之,果然长出了一副头圆眼凸的容貌,嗓门奇大,开口就吠。
被卫骁废了手筋之后,每天蹲在臭烘烘的电梯里,不能再四处蹦跶,却仍以丐帮传人自居。
杨逸凡记得他身上永远带着汗馊味,有很重的口臭,肩背早早地佝偻下去,有一张苍老而神经质的可怕面容。而她母亲是个沉默寡言的懦弱女人,华发早生,一边的牙齿坏光了,吃饭只能用另一边,久而久之,她的脸就往一边耷拉,五官都不得安生地留在原地,死气沉沉地吊着。
人到中年,就会变成这样吗?这曾经让还在青春期的杨逸凡非常恐惧。
她上初三的时候,被班主任请过一次家长。因为老师发现她在课余时间跟同学做生意——那会学校的小超市十分拥挤,卖的东西又贵,杨逸凡就利用周末去小商品批发市场“进货”,拿回来以稍低一点的价格卖给同学。她还帮早晨来不及吃早饭的同学代购早餐,每顿饭收几毛钱的代购费。同学抱怨什么不方便,她听见了,就会想方设法解决,并以此赚钱。
老师的意思是,让家长劝劝她,都快中考了,最好还是先专注学业,其他的“兴趣爱好”留在将来发展,话还没说完,杨平就在学校里,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回手给了她一巴掌。
“上学!这是上什么狗屁的学!”男人把砸在地上,东西倒得到处都是,除了她自己用得很精心的书本,还有杨逸凡从批发市场带回来的文具。
确实都是小玩意,可是她为了节约成本,往返一趟要走上十几里,不合脚的破鞋快把她一双脚给磨烂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常年以穿得像乞丐为荣的男人犹不解气,在上面又蹦又踩:“卖东西……你个下贱的行脚帮胚子!居然去卖东西!你都给我丢人都丢到学校里去了!我看你中考不用去了,反正义务教育也义务完了!!”
十四五岁的女孩,有几张脸皮受得了这个呢?
杨逸凡从那天以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学校,只是后来凑合着去参加了一次中考——成绩当然惨不忍睹,去了个别名“垃圾堆”的普通高中。
那会高校还没开始大规模扩招,不是重点高中,基本也就提前告别大学了,她混在一帮社会青年预备役里,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群架。当年做正经小生意被她爸打成“下贱”,她于是改行收起了“保护费”,成了纯粹的小流氓。
浑浑噩噩三年,杨逸凡准备被倒进社会的熔炉中炼成人渣,污染一方环境。
可是就是她高三时,杨平年轻时候做过的一些垃圾事东窗事发,老杨帮主气得在当年的武林大会上公开宣布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杨平离家出走,销声匿迹,她妈出去找的时候,因为精神恍惚车祸死了。杨逸凡被爷爷领走,老杨看不惯她那德行,下手狠狠地收拾了她好几次,爷孙俩每天闹得鸡飞狗跳。可爷爷的打狗棒里含着拳拳之心,力逾千斤,杨逸凡终于被这根绿棒子降服了,半年后,她收了心,参加了高考。
落榜后,杨逸凡又被老头逼着进了复读班,拼了一年,考上了一所不好不坏的学校,就这样,总算是险象环生地从熔炉边溜走,堪堪回到了正常的轨道,长大成人。
可是人长大了,恐惧犹在——她喜欢猫狗,唯独对吉娃娃阴影深重,每次在街上看见这个物种都得绕着走。
学费只能交一把毛票的尴尬、拼命掩盖的破洞校服、同学的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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