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向来温婉淑仪涵养极好的温婳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姐姐, 你笑什么?小妹说错了么?这里哪是他一个纨绔子弟来的地方?」
「哎,柯弟弟,这回你认栽了吧。」温婳笑完,转身对着杜柯幸灾乐祸地说, 脸上还带着适才的笑意,接着又对穿着那个缁衣的妙龄少女道:「欣妹妹啊,你 何时能耐心一点啊?他是你们请来的客人,你真不懂礼数啊!你听好了,他姓杜 名柯,京兆杜家的少主人,平靖侯爷的孙子。」
「啊!」那名唤韦蕙的女子一声轻喝,满是歉意地对杜柯行礼道歉道:「对 不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杜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抱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姐莫要记在心上。」杜柯一脸真诚,作揖回礼道。 一旁聚在一起交谈的众人听得此处,都纷纷过来跟杜柯交谈,都想借此机会认识 一下杜家未来的当家人。杜柯一脸微笑地跟众人回礼寒暄,面对世族阶层应有的 应酬,轻车熟路地一一排解掉了。
一群人谈笑风生了好一会儿,看天色已晚,宴席将至,便都进了府去。杜柯 也随着众人走进府中,走在开阔的青石板路上,看着两边映着晚霞闪着金光的炫 彩琉璃瓦,不由感叹即便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侯门深似海,话一点不 错。
渐渐地走过韦家大院,便已到了主会客厅。杜柯走进这偌大的厅堂,随便在 角落里找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众人欢声笑语,在这灯红酒绿纸醉 金迷之间,酒未饮竟已有些陶然醉意。他自小身在侯府,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只是十岁以后,便是暮鼓晨钟黄卷青灯的清修,何来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象?车如 流水马如龙,豪门盛宴原是如此的,杜柯心中百感交集。
忽地,听到一声富有磁性的男音道:「今晚我韦家大宴宾朋,大伙儿都尽兴 些,莫要有所拘谨才是。好了,韦福,上菜吧!」
「好的,老爷。」说话的是杜柯刚刚才认识的韦府总管。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丫鬟们端上桌来,杜柯也难免看得食欲大动,只 是拘于礼数,迟迟未动筷子。杜柯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有事没事地交谈着,突 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一种自怜自艾的孤独和寥落涌上心来,竟似有些 痴了。真正的寂寞,并不是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漫无目的地徒步行走,而是在富 丽堂皇的夜宴上锦衣夜行,直至现在,杜柯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真正落寞的含义。 这样令人窒息的压抑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让杜柯无所适从。
上菜结束,宴桌上各色菜肴玲琅满目,山珍海味比比皆是,可是自从有了那 莫名的萧索之意,杜柯先前大动的食欲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一盘盘耗费很多 精力和金钱的美味佳肴,就像是对着寻常百姓家的残羹冷炙,没有一点感觉。茫 然间抬头看见宴席的主位上坐着两个一身读书人打扮的中年文士,想起其中一个 便该是韦家的当代家主韦明,却未曾听得嫂嫂在来之前提及另一个人,杜柯虽心 生好奇,却也无意向旁人打听,免得有些无赖之辈以此大做文章,那样可就得不 偿失了。
百无聊赖之际,杜柯拿起身前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美酒入口,甚是清冽醇 厚,真真是漱齿留香,杜柯忍不住说:「好酒,当浮三大白。」话音未落,恍惚 间听的有人接了句:「想不到杜公子久居佛门清净之地,竟也深谙此道,卢某真 是相见恨晚啊!来,干了这一杯。」杜柯酒到就干,仰头便是一阵豪饮,也不说 什么言语。
「兄台好酒量,好性子,真是人不可貌相,跟娇生惯养的豪门贵公子大相径 庭。」只见那人也干了酒,抹了抹嘴说。
「听闻范阳卢氏累世儒学,门中子弟出将入相者多如沙砾,三公九卿位高权 重,千年不断,是公认文化底蕴最深的书香门第,不也生了你这么个嗜酒如命的 草莽之士,世间事无奇不有,尚我并非是需严守清规戒律的佛门子弟,兄台自当 担待,无需如此惊诧。」杜柯娓娓而言,吐出满口的酒气。
「哈哈,正是,正是,你我皆是离经叛道之徒,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今日卢某人定要与兄台一醉方休,来,干!」那青年公子说得兴起,举起酒杯又 是一杯下肚。
「有酒无诗怎么行?李太白斗酒诗千,你我虽不及谪仙,亦当效仿先贤,且 歌且饮。」杜柯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有了八分醉意。
「兄台此议深得我心,来,我先来」,说罢,便唱了起来,只引得周旁无数 眼睛聚拢而来。杜柯已在晕晕乎乎之间,只隐隐听他用极富磁性的嗓音唱到: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杜柯听得极妙,拍手赞道:「好诗,好诗,我也来」,语音未落,歌声已起, 只听他用另一种雄浑的嗓音唱到:「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 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歌调才起,却又被那人接上:「野营万里无城郭, 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 命逐轻车……」杜柯听得心中热血沸腾,大声赞好,凛然吟道:「年年战骨埋荒 外,空见蒲桃入汉家。」语调雄浑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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