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来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它甚是担心宝钗真个要将金锁融了,从此再无栖身之地,到底知道害怕了,语气也缓和起来,不住地向宝钗央告。
此时因薛姨妈不由分说重将金锁戴在宝钗颈间,它趁机进言道:“现在你知道了?你命中注定是进不了宫的。我纵有害你之心,可若非你那表姊娘娘和姨母大人有私心,又何至于此?”
原来全天底下的人都不愿意她中选进宫。原来她期盼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竟然是笑话一场。想起从小到大为了宫选之事的努力,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处处筹谋,只觉得自己可笑之至。
宝钗面色惨白,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待王夫人走后,薛姨妈又回头来看她,命莺儿、茜雪等人出去,又把门窗掩好,确信无人窥听,这才拉起宝钗的手,滴泪道:“乖女,委屈你了!你也莫要怪你二姨母,这其实也是我的意思。你哥哥长到这般年纪,还是这副样子,只怕是不能好了,非得你有出息,嫁到好人家里,他好得一个好妹丈,拉扯他一把才是。若你进宫当了什么入学陪侍,面子上是荣耀了,可咱们来往的这些人家,哪家肯为了这个,就高看你哥哥一眼的?若是你嫁到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宝玉现如今是老太太最受宠的嫡孙,连你琏二哥、李嫂子家的贾兰还要往后排哩。”
原来说到底,自家母亲养了个女儿,日日盘算的是不但要凭了这个女儿光耀门楣,还得提携兄长,但可曾为自己想想?更何况,那宝玉当真是良配?不说他小小年纪就和秦钟等人一起厮混,也不说他身边莺莺燕燕,整日里跟丫鬟们一起调笑,没个正经,也不说他向来听不进自己的劝谏,和林黛玉亲密无间,更有青梅竹马的意味。单说说薛姨妈对未来女婿的指望——那宝玉是否有能力提携别人?
“母亲难道不知道,虽则大老爷不受老太太待见,但论理琏二哥才算是长房长孙,这府里的爵位,仍是要落到他头上的。二房再得老太太欢心,早晚是要分房出去的。再者即便是老太太行动处处护着宝兄弟,毕竟她年事已高,又能护得几天?单论前程而言,只怕李嫂子房里的兰儿要比宝兄弟有出息得多呢。”宝钗定了定神,试图说服母亲。
薛姨妈摇头道:“话虽这样说不假,但难道你要嫁你琏二哥?早被那凤辣子给打出门去了。兰儿又太小,你们隔着一辈,况且你李嫂子说不定另有心思。宝玉则不同,是你二姨母看中你的,并非咱们赶着上,岂不便宜?”
宝钗知道,王夫人如此急着做成这门亲事,只怕原因有二:一是指着宝钗劝谏宝玉上进,二是怕老太太先下手为强,把林黛玉指给贾宝玉。后面一个原因牵扯到黛玉,她不好意思往深里说,便只说前面一个原因:“二姨母是盼着我能规劝宝兄弟。可是这几年母亲你也看在眼里,他几时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好几次落得我脸上好没意思。此间更无外人,我索性跟母亲说句实话。在我看来,夫妻之间纵不能心有灵犀,亦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如今若硬要把我和宝兄弟凑到一块儿,只怕是好事也会变坏事了!”
宝钗这话说得极重,薛姨妈听了难免心中不安,脸上变色,却强笑着说道:“你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现如今你还算好的,你们姨表姐弟时常相见,从小看到大,彼此性情都是知道的。若是换了旁人家,最多不过人家相看你几眼,而后一块红盖头遮了去,成了亲才知道相公眉毛眼睛长的什么样。这日子不也过来了?”
“况且,”薛姨妈顿了一顿,神情严肃的说道,“如今你的嫁妆悉数在贾家,不嫁到他们家,难道还等着外边聘了去不成?到时候却哪里给你寻嫁妆?”
宝钗闻言,大吃一惊。她的嫁妆是父亲在世时候已经定了下来的,因父亲疼爱她,足足有小几十万两之多。纵使后来生意日益消耗,往少里折算也应该有十几万两。这其间有的是铺面,有的是金银首饰、古董器皿,压根没多少现银。是,她知道贾家为了盖省亲别院,花了不少钱,可是再怎么花销,也花不到铺面和古董器皿头上吧?
薛姨妈见宝钗愣住,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赶着解释道:“那时你一门心思想着宫选,故而不晓得这里头的缘故。去年造园子的时候,东府里蓉哥儿负责打造金银器皿,往咱们家借了好几个熟手帮衬着。那时你哥哥也常去,见蓉哥儿发愁着怕金银器皿不够摆设,你哥哥也是好心,就回来跟我商量,从你嫁妆里头借了些合用的。再者金银诸物毕竟是有价钱的东西,赶着打造也不算难事,可那古董陈设却是难办。你哥哥就张罗着从家里挑出些古董,一起拿了去。”
薛姨妈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到了此时,宝钗已经全明白了过来,哥哥薛蟠是个脸皮软好面子的人,薛家又一向习惯拿权势压人的,贾蓉话里头既然露出为难的意思,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好让别人暗地笑话薛大少平日里装腔作势,真事到临头了却又拿不出真金白银来。回来和薛姨妈这么一商议,以薛姨妈爱惜儿子的心情,暂时拿着嫁妆顶数,就可以理解了。
想到这里宝钗叹了口气道:“还好都只是借用。想来到时候讨还,也非难事。”
薛姨妈苦笑道:“哪里这么简单。前几日听你二姨母说,娘娘有意让你们姐妹一起入住园子里,这各处的摆设自然还得摆着,不然,竟成什么了?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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