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原主不过跟着李纨读了几卷书,虽然识文断字,但毕竟有限,到底不如宝钗、黛玉这帮人动辄吟诗作对的才情。她不好拿她自身如何如何学贯中西来说事,只得暂咬牙忍了一时之气,想等上一等再算总账。
宝钗却不是因为姚静不会吟诗作对,才这般认为的。只因这时候大凡诗礼之家的小姐们都彬彬有礼,规矩礼仪无可挑剔,姚静却是在她面前无礼惯了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从小正经读过书的人,才这般认为。
只是宝钗虽然心中作如是想,面上却不好直接说出来,见姚静质疑,忙道:“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担心我趁机除掉你,确是多虑了。天底下的事情,素来有几分风险,就有几分富贵。谁都知道金麟化龙之时,凭从龙之功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古往今来押对宝的又能有几人?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谁都知道海上的生意可获利百万,但因海运船只出事故,倾家荡产的也比比皆是。如今想为女儿谷之事求得一纸旨意,却也是古往今来,从来都没有的事情,若不冒些风险,又怎能成事?”
姚静虽然素来和宝钗不对付,却也是听得进道理的人,见宝钗这般说,仔细想想也对,就不好再拿这个大动干戈了,想了一想,冷笑道:“说来说去,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掉脑袋的人就是我一个。若是弄的不好,只怕还要牵连孙姐姐。你倒好,却根本不会伤筋动骨。这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宝钗道:“若你这般说,倒也不能算错。不过你细想想看,女儿谷之事本就是你嚷着要办的,我等不过是被你吵的没办法,只得出钱出力协助你而已。这出了事情,难道你不兜着,还要我们兜着不成?你也莫要埋怨,这朝廷的法度,多的是株连,你落了不是,难道我们就能全然无恙?少不得也要折损许多。更何况,医人的事情,你自是首当其冲,若是这银钱方面出了纰漏,自然是我认赔,难道还叫你和师父自卖自身赔钱不成?”
姚静冷笑一声,道:“你一个隐在幕后的官宦小姐,不过做些绸缎布匹的生意,京城里私下开铺子的夫人小姐多了,也没见她们担着什么天大的干系!”
宝钗叹道:“绸缎布匹的生意,利钱虽比知味斋略好些,却也有限。前些时是靠着朝廷在北边用兵,赚了些钱。可若果真要建什么女儿谷,处处都得用钱,那铺子里的银子,只怕往宫里打点时塞人牙缝都不够,我又怎敢指着绸缎布匹?少不得寻那常出海的人家,凑了份子去。一来二去,获利也厚,只是一旦出事,只怕就血本无归了。”
其实宝钗也不只是为了女儿谷这件事,才想起出海的主意。她自知嫁妆已经被贾家侵吞大半,自家碍于情面,能索回之数少之又少,薛蟠又不善经营,薛家各处生意日渐消耗,想扭转颓势,非得凭空赚一大笔钱才行。她知道时下有几户显贵之家,私下拿了银子凑份子,同人共谋海运之利,早有打算凭借薛家在东南沿海做生意的资本,从中分一杯羹。在他人眼中这自是冒了大险,但她熟知商事,深知此事风险虽大,获利也巨。
姚静觉得宝钗说的似乎颇有道理,一时默然,就听得宝钗又道:“这般算来,你我二人都各承风险。只是你跟宫中贵人打交道,这风险自然大些。故而这事行与不行,到底看你。别的人我倒不知道,只听说那皇太妃娘娘,就是今上的生身母亲,得的是痰症,也就是这一两年得上的。太医院的太医虽多,却都束手无策。若你果真有什么家传秘方,可以保证药到病除的,这自是一条捷径。若果真没把握时,也就算了,咱们回头再慢慢想法子,也不必太过心急。”
痰症变化百出,有风痰、湿痰、燥痰、郁痰、食积之分,在当时确实是顽疾。不过姚静凭了后世的见识,对这痰症之症倒是有几分把握。她本是个喜欢尝试的人,听了宝钗这话就有几分跃跃欲试,只是仍有些疑惑,遂问道:“这可是奇了。宫中皇太妃娘娘是今上的生身母亲,这等奇事我尚且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这痰症,都是从什么地方打探的消息?”
原来姚静自负熟读一本红楼,自以为对其间剧情、人物命运了如指掌,知道宝钗将来会当宝二奶奶,也依稀知道宝钗和宝玉之间似乎有名无实,这才在先前那般数落她。只是这日听宝钗说什么海运,又听她说什么皇太妃和痰症,却皆是自己闻所未闻之事,不由得有些疑惑。
宝钗听她这么问却很是不解,因反问道:“世间事大大小小,足以上万计。各人各天所遇之事各不相同。就是那天上神仙,庙里菩萨,只怕也有打盹的时候呢。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庙里的菩萨,有不知道的事,这有什么奇怪的?”
姚静又想起自己先前对长公主其人也是毫不知情,终于无话可说了。其实她所熟者,也只不过是半本红楼而已,红楼一书固然洋洋洒洒七十多万字,也未必能将那时世人所经之事一一尽数,不过挑几件和贾府有关的几件要紧事写一写罢了。姚静又能知道多少?
第86章
姚静再度默默无言。她原本以为凭借着高超医术、超越这个世界的思维意识以及对红楼原著的熟知,早晚能够叱诧风云。但经宝钗提醒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都是一群唯我独尊、杀个把人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的家伙,而所谓对红楼原著的熟知,其实也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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