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门开了,有客流外出,我油然兴奋,双眼专注地寻找着母亲。旅客虽然人流不断地经过我的面前,还没见到母亲,但我已经不急,因为我明白她岁数大,走得慢。再等了一会儿,终于瞧见她背着包儿,挤在人群之中——她虽然已年近六十,短发有点花白,但仍腰不弯、背不驼,双目炯炯有神。我当即欢喜地向她扬起了手儿。不过,她并没注意,而我旁边也还有其他人在向别人招手。直到她将近门前,我大喊一声:“妈妈!我在这。”她才听到声音,惊诧地转眼向我,脸色亲近的快步挤出门儿。我急忙迎上去,接过包儿,扶着她踏上了返程。
坐在公交车上,母亲和我不断地相互问答着各自的情况,不知不觉的,将要到站了。我突然想,自己已经工作了,可以自力地招待母亲,又是第一次,难得的高兴,应该隆重些。所以,车到站时,我笑着说:
“妈,您第一次来我这,又是省城,咱们到大酒店!”
“不!不!别浪费!”
母亲眼神一惊,立即摆手拒绝。然而,我还是觉得应该那样,所以情不自禁地反对道:
“就到大酒店吧!妈,没什么。”
“哼,别多讲了,听妈的!”
母亲的脸色已经“紧”了。我只好摇个头、回下笑,听从了她。于是,我们便在郊区的一家小餐馆里,简单地点了“一碟雪菜肉丝和一碗西红柿蛋汤”,欢宴了一场异乡的团聚!
吃完饭,该回我的“新家”了,但我却举步维难,因为小屋里就一张自己的单人床、老乡送我的矮饭桌和房东的一把小板凳。
叹口气!我想到正好是夏天,自己可以铺席子睡在地下,才提起精神,拎起母亲的包儿,路少步多地走向租房。瞧着小路两旁的旧房,母亲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所以,她开始催我:
“天正热呢,我们走快些!”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亲。我不由地抿嘴一笑,回答:
“嗯……好的!”
迅速地进入小屋,我立即为母亲倒了一杯水。她已经从包中给我拿出了一些礼品小吃。
母亲已经走过这段郊区,然而看着老瓦房、进入旧木门,真正见到我的“新家”里面空旷的意外,她才完全理解了我刚才的苦脸,便坐在床上,要我坐在凳上,拉起我的手儿,开始劝慰道:
“你们汽车站还是好单位,以后会上进的;你认真工作,领导会关心的;生活也会转好的。”
“好的,妈妈!我会像读书时一样认真工作的。”
我也笑乐着安慰起母亲的挂虑。然而,她在问知了我的工资数额之后,仍是大吃一惊!当即掏出一把钱,硬塞给了我。我不要,何况钱已多达叁佰元。但说来讲去,她一直在强调着:“没事的,我还有钱呢,不影响回家生活!”我才害羞地接下了。
——想想自己已经走出大学校门,踏上工作岗位,竟还需母亲补给,“颠倒在如此的苦恼里”,我的心立即凉了!
我知道母亲的心情也难算好,因为她从县城到省城获得的并非喜事;而且她还多累了——为了方便我的生活,她都不外出游玩,每天买来好菜、做出好饭,让我下班回家便能吃好。就这样,我“心欠”着六天,熬到了周末,她才提到了外出:
“我来的时候,你严叔叔讲了,叫你和严大哥经常在一块儿玩玩,那我们今天去他那一下!”
“喔……”我愧痛地看了一会儿母亲,才回答,“好吧!我们去。”
于是,我在菜市场旁边买了一个西瓜和一把香蕉,带着母亲乘上公交车,一路陪笑地到了严大哥家中。在故乡虽然才与严大嫂见过两次面,她身材苗条,眉目如画,省城初次见面,可是她的亲热劲儿使我更觉“宾主”相近啦!尤其看到我母亲竟然来了,她非常欢迎;当然,壮实的严大哥也礼遇特高;而他们一岁多的小女孩秀秀又挺活泼可爱!不过,看着他们夫妻的新房(单位宿舍)“二室一厅”的宽大,以及大鱼大肉的招待,羡慕之中,我实在难言悲欢!
第二天上午,严大哥也拎着水果,一家仨口过来看望母亲了。自然的,母亲逾常高兴。她爱呢地怀抱着讨人喜欢的小女孩秀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老是笑声不断!午餐之时,我向房东借用了两把小板凳,母亲带秀秀坐在床上,咱们仨人围在下面,矮饭桌上尽管也挤满了“鸡鱼肉蛋”,但我却陡感自卑!
然后,我继续心欠了几天,终于熬出了苦头——老家有事,母亲回去了。当然,母亲的抚爱依旧温暖在我的陋室。
不过,从租房到单位,我的生活与工作还是老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寂寞渐渐地回到了我的心里。每当捧一碗面条,或中午或晚上,孤立在租住的房门之前,回忆自己“想留又不愿留下”的母亲,我都会泪流满面。单位极端的困苦,相比校园极端的欢乐,虽短犹长!人的心不可能长久地停留在任何一个极端,而我从书本到社会,却仿佛流浪一样!尤其突然多见的丑陋形象,疑信不断,使我仅仅剩下世途无聊的感觉。
有了感觉,便有了思想,我虽然心厌,但也难抑。——我离开了同学,接触到同事,很不愿这段单纯至模糊的变化,然而,也自知一切都不可能再回转。可谓的安抚,乃是小屋前后四季的更迭:秋天了,曾经的绿色丢了,眼前已泛起枯黄……毋须辩证,天地的规律又皆属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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