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的重担也似卸下了些来:“音顾姑娘,如果当时你在就好了,如果你在就好了……”
音顾抱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小弦便住了嘴,又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难道音顾姑娘会愿意少夫人出事吗,难道音顾姑娘此刻心里会不替少夫人难受吗,自己竟然又在雪上添霜……
桑梓若有所思地望着音顾的背影,又恼自己出来忘了带只信鸽,一时连消息也传不出去。
清明过,谷雨将至,人总说这时候是地无干土,宜栽宜长。夜至深时屋顶便又响起了雨声,来得稍迟了一些,也还是洗换了院子里一整天令人窒息的空气。
只是这整个院子里,还是一片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在等。只是等的目的不一样罢了。
下人们都缩在屋子里,反复彼此拼凑着白天发生的事,然后开始为这个少夫人的命运而叹息。她们都透过窗棱纸,时刻观注着少夫人屋里的动静,又在心里开始慢慢盘算若是这个院子被清空了,自己将被安排到哪个院子里去。
喜眉屋里,依然还是那几个人。
桑梓是最不爱出她的药园子的人,只因身子差。这会儿她已经坐在门边闭了眼半半睡着,小弦拿了个披风给她轻轻盖着也没有惊醒她。
小弦在屋内外进进出出,像要拿东西,又像丢了东西在寻。她直心焦着,一刻也坐不住。这个时候,她依然还是佩服音顾姑娘。她竟然坐在少夫人的床前一动不动,直到现在。入夜的时候她曾弄了些吃的来,可惜音顾姑娘不吃。她的脸色一直那么低暗着,小弦实在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在一片雨声中,音顾睁开了微闭着的眼,她垂下头去,正好与同样刚刚睁开眸子的喜眉对上。
那双眼中一片茫然,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透着疲惫与艰辛。
喜眉嘴唇微动,发出低低的呻吟,她随即又咬紧了牙,直直地望着音顾。
小弦甚至都不知道少夫人已经醒了,直到听到音顾说话才猛地窜了过去。
“还痛么?”音顾问道。
喜眉微微摇头,却复又点头。她轻轻动了下身子,顿时感到很不一样,立即虚弱地问道:“孩、孩子呢……”
“少夫人……”小弦忍不住掉下泪来,扑到床边,“小少爷没有保住……”
音顾提着小弦的领子把她丢开:“你去端点水来。”
喜眉已是如遭雷殛,僵了半晌,双唇才缓缓张开,又反复开合着,似是要说话,却透不出一个字来。她的眼泪像井底的泉水,不断地从眼里冒出来,很快便打湿了发鬓,浸透了绣枕。
小弦很快端来了水,音顾伸手到喜眉的颈后想要把她扶起来,谁知她却扭开了头,那侧脸便恰恰停在了音顾的手掌。音顾没有抽出手来,任喜眉枕着,触及的被泪熏热的脸是活着的证明,而那流到了掌心的泪水又滚烫似油,尚还在烧灼着。
音顾微动了下指尖,缓缓摸到了泪水的路径,替她一路擦拭着:“起来喝点水吧。”
喜眉似是颤抖了起来,音顾这般温柔,突然之间便打通了她心里那道堵着的墙,声音终于不是在心里碰壁徘徊,而是直冲了出来。
她抬手抓住了音顾那只手,埋首号啕大哭。
桑梓被哭声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后不免又使劲睁大了些眼眸。音顾每次来信,虽然只寥寥几句,却总要提到对喜眉的不耐烦。她原以为自己当真找了个大麻烦的差事托给音顾,每次拿到信都有一两分忐忑。可是,也许一边不耐烦,一边却继续做着这不耐烦做的事,恰恰方能说明喜眉并不是一无是处,不然音顾怎么会这样折腰抱着她的头,耐心安抚。
喜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手按在自己的身前,似乎还能感受到孩子曾经的心跳声,此刻却永远的不存在了。
那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啊……
音顾把喜眉慢慢扶起来,端过小弦手里的碗喂给她喝水。
喜眉只喝了一口便伸手推开了碗,哑着嗓子问道:“他在哪里?让我看看,在哪里?”
“我埋掉了。”音顾扶着她道,“已经葬在了院子里。”
“什么?”喜眉立即弹开她的身边,双眉倒立,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匆匆地埋了他?”
音顾冷静道,“你见了只会更伤心,我不会让你看到的。”
“你……”喜眉又欲崩溃,双手无力地攀到音顾胸前,揪住了她的衣领,“你凭什么这么做,你……”
“对不起。”音顾突然道。
喜眉一愣,便喘着气住了口。
“我没用。”音顾垂下头去,苦笑着,“我没有保住你的孩子,我失信于你了。”她握住喜眉的手,把她提放到自己的脸旁,“我从没有对不起谁,也就从不曾挨过谁的巴掌。你打我吧。”
她合上眼,闭了嘴放下了手,静静地等着。
喜眉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现在本没有一分力气,却要一直抬着这手,所以只颤抖着。
另两个人都立在一旁看着,喜眉会怎么做,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让你保住孩子的,”喜眉喃喃低语,“我明明知道他活着,我明明等到了你来……我都听到他在叫我娘了,为什么,你没有保住他?”
“啪”地一声轻响,音顾脸色不变,一动不动地承了喜眉一巴掌。
“在那之前,我就已经看到了阴间的小鬼,明明……是来拿我的。”喜眉的手无力地垂下,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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