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道:“我不饿,你过来陪我躺一躺。”
闵霜衣大约是没有想到她也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先是迟疑了片刻,又听段琴道:“怎的不过来?怕我吃了你?”
她反唇相讥道:“分明是我吃了你!”然饶是这样说着,依旧到她身边躺下了。段琴伸只胳膊给她枕着,她看了她一眼,大方地枕了上去。
段琴闭上双目,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躺了。过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闵霜衣以为她睡着了,刚要悄悄起来,又被她扯着手腕拉回床上。
“多陪我躺一会。我好久没像这样躺着了。”段琴道。
她只有重新卧下。这回趴在了她胸口,但觉绵软舒适,好不惬意。只听段琴口里喃喃道:“一年三百六十日,也没几夜能像这样舒坦地躺着什么也不必想。”
“那你都在担心些什么?”她问道。
“跟你一样。或许比你还要坏。”段琴道。
闵霜衣道:“那你如今被他们赶出来了,便再也不必忧心这个,等过了这段时日,他们忘记了便好。到时候隐姓埋名,落得个独自快活。”
段琴似乎微微苦笑了一下,道:“说得也是。被赶出来,未尝不真是一件好事。”
“于是,你是自小便在‘反鬼皆杀’那地方长大的?”闵霜衣好奇地问道。
“我在死牢里出生,之后第三天,爹娘便被推上刑台斩首了。”段琴闭着双目,似乎正平静地讲着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的事情。
“后来?”
“后来是许留欢买通了狱卒,带我出来。他在那之前虽已募集了一批有志之士,是为‘反鬼皆杀’,却对高瑶公主仍一筹莫展。他救我,为的就是将我养成一个诱子,二十年来苦心经营调教,总算小有所成。”
说到此处,她低头望了闵霜衣一眼,道:“所以说起来,我们竟是一样的。”
闵霜衣看着她,她便也回望,道:“我知道你对我身世好奇许久了,如今我都告诉了你,你也不必镇日里看怪胎一般看着我。”
“姓许的当初如何炮制你的?”闵霜衣问道。
段琴闭目道:“不说也罢。”
她早已留意到,她身上有许多处不仔细看留意不到的伤疤。最初认识时,以为是常年奔波在外磕磕碰碰受的伤,如今看来,竟是之前受的磨折了。闵霜衣不由愧悔自己当初将这细节放过,若留意到时,也不会让她骗个一败涂地。
然想一想,自己对先前的四五个少女,亦不外乎如是。由此她不得不信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微叹一声,伏在她胸前。
段琴忽然问道:“你恨不恨我?”
闵霜衣头也不抬地道:“恨。”
段琴盯着她看了一会,道:“有何可恨?那时我们不过各为其主。你开初不也是抱着想杀我的心么?”
闵霜衣反问道:“我几曾说的这个?你那各为其主的话,我岂有不知道的。我不过恨你爱不敢爱,恨不敢恨,哭不敢哭,喊不敢喊;恨你明明心里是记挂我的,却连一丝破绽也怕教我看见;恨你原本一头凶兽却被‘反鬼皆杀’束住了手脚,做了只小雏鸡子一般任人摆布。你说,你怎教我不恨你?”
段琴静默片刻,笑笑,道:“总有你不知道的。”
“是何?”闵霜衣问。
段琴翻了一个身,将她压在怀里,道:“不说这个!你昨天给白仲留饭了没有?”
闵霜衣皱眉道:“那到底是甚么东西,值得你口头心头时时不忘的。”
段琴道:“你便不要乱呷醋了。那是我的一个朋友,跟着我许多年,也只有它能跟我说上些话。每次做好了饭,你另外将一坨放在窗外,晚上它自来吃的。”
“是阴间的好兄弟?”闵霜衣好奇地问。
段琴瞪着眼睛望了她许久,才道:“不是。白仲怕生,它见你在,不敢出来的,除非是与它相熟了。你照我说的做便是,莫要吓着它。”
闵霜衣嗤道:“我才不要见他!真个见着了,谁吓谁还不一定呢。”
说罢,重新披了外衣,起身去院子里淘米。
一面拨弄那筛盆里的米,她忽然觉得此时这样的生活有些悠然自得的乐意。每日便是煮饭劈柴,洗衣挑水,若她不想,便甚么也不会发生。
这许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这样惬意快活的日子。
不若就这样与段琴走……?她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可旋即便觉出自己的不切实际。自己的命,虽不知是以何种方式,但仍旧是捏在血夫人手里。她纵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她该怎样做才能永远逃离血夫人旁侧?也许身为一个鬼娘,她是永远无处可逃的。
摇摇头,驱散幻象,她继续洗米。自从假意脱离了红泥居以来,段琴如今似乎是彻底信任了自己,性子虽然时不时还透出暴虐,也已温和了许多。于是她现今一是要防备“反鬼皆杀”寻着段琴,二是要尽快诱她说出生路所在。
若在那之前给“反鬼皆杀”见着了段琴,得知她还未死,必然担心布下的埋伏消息走漏,从而改了阵势排布。如是一来,段琴便会陡然毫无价值,而最坏的情况,便是血夫人令她趁其不备,即时诛杀之。
想到此处,她感到发自心底的一冷。
手抖了半分,水自筛盆中泼出了些。
忽然她觉得有甚么东西撞在自己手臂上,转头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染了血的纸飞鸢。她赶忙拾起,同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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