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念的目光跟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殿门外,才转回了头。
“殿下真是厉害。”叶将白慵懒地坐在那囚笼里,眼含讥讽,“旁人千金万银都哄不得北堂将军青眼以待,殿下只一声‘兄长’,堂堂护国大将军,便为殿下鞍前马后。”
这话说得刺耳,长念扭头装作没听见,去内殿看了看龙榻上的帝王。
帝王脸色青紫,已经是说不出话来,眼眸半睁,里头也没什么光,只嘴唇还在不停蠕动,像是想说什么。
看得心疼,长念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父皇放心,儿臣正在想法子给您找解药。”
说着,又忍不住怨他:“父皇怎么能这般不防人?入口的东西,哪能不让御医查呢?”
旁边的大太监想了想,还是小声替皇帝辩护了一句:“那叶大人,是打小跟着陛下的,曾多次救过陛下性命,陛下为表感激和信任,向来是不防他的。叶大人退朝多年,潜心丹药之术,谁也未曾想过他会突然起了弑君之心。”
一个救过帝王性命的人,突然要杀帝王,是为什么呢?
长念沉了脸,扭头去看外面的叶将白。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囚笼里,举手投足间依旧优雅从容,完全不像是被囚禁,反倒像是自己坐在里头玩的。
她起身,大步走过去,伸手抓了木栅栏,眼带恨意地看着他。
叶将白抬眼回视,嗤笑:“陛下自己不得人心,为人所害,殿下也要算在我的头上?”
“若无国公指使,令尊怎么会以毒药弑君?”长念阖眼,“是家里养老不舒坦了,还是嫌九族人太多了?”
叶将白张了张嘴,想辩,又咽回去,一双狐眸冷冷地垂下:“这话,殿下该去问叶老爷子才是。”
一拳砸在那栅栏上,长念恼道:“等我抓着他,我定会叫国公尝尝现在我心里的滋味。”
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说想一直和她在一起的人,却在背后谋害她的父皇。他明知道她有多喜欢自己的父皇!他都知道的!可他偏生半点也不考虑她,还是这样做了。
情爱这东西,在家国天下面前真是比鸿毛还轻。
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殿下心里的滋味……”叶将白轻笑,伸手抚了抚自己心口被匕首尖儿勾破的小口子,又抬眼看了看这坚固的囚笼,勾唇道,“有多苦呢?比被心爱之人背叛还苦吗?”
说罢,又摇摇头:“现在没有什么心爱之人了,你我逢场作戏,到此为止。”
“是啊。”长念收回手,轻轻拍了拍,“逢场作戏而已,谁把谁真放在心上?国公没有,我亦没有。自此开始,你我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那殿下可要看好在下了。”叶将白扫了一眼四周,“若是让在下出去了,殿下的命,在下也是不会怜惜的。”
“国公放心。”长念咬牙,“您会好好呆在这里,我父皇若生,你便生,我父皇若死……”
她话没说完,眼里却满是狠戾,足以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叶将白笑出了声。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喜欢上假装男人的女人也就罢了,竟还执迷不悟,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
面前这人有哪里好?心机深沉,远不如最初看见的那般纯真。没心没肺,不管对她多好也养不熟,对他拔刀相向,以他性命相挟……这样一个人,早该在他手下死了千次万次,凭什么还放在他心上?
头一次涉足情爱的人,都会分外在意自己的得失感受,打着算盘算自己的盈亏,然后争执不让。尖锐的棱角磨得两厢都是煎熬,最后一拍两散。所以真命之人相遇越早,越不容易到白头。
反正现在这两位是完全没有白头的想法了,不仅没有,还有点想砍对方的头。
长念狠踹了囚笼一脚,然后咬牙切齿地吩咐大太监:“明日张贴皇榜,就说辅国公命在旦夕,请高人赐药。”
“是!”
叶将白倚在栅栏上,嘲讽地看着她。长念不甘示弱,杀气四溢地回视他。两人就这么相互瞪着,足足过了半柱香,才各自回头揉揉眼睛,然后接着瞪。
外头晨光熹微的时候,长念困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眼睛闭上的时候,就仿佛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小小的一团,纯良又无害,嘴唇粉嘟嘟的,脸颊也红扑扑,瞧着令人心软。
叶将白冷眼看着,心想谁爱心软谁心软好了,他反正绝对不会再容忍她。
殿门开了一条缝,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叶将白侧头,就看见北堂缪双目盯着赵长念,连往他这边看一眼也不曾,径直走到椅子边,动作极轻地将手伸到她的脑袋下头垫好,然后身子一躬,缓缓地将人抱起来。
赵长念没醒,只动了动,乖乖地躺在他怀里。
旁边的大太监似是想说话,北堂缪皱眉摇头,他连忙住了嘴,退到旁边。
于是,这人就这么抱着赵长念,脚步无声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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